正文

家贫身贱,性野心高(1)

楼外寻梦:红楼女性赏析(初编) 作者:宋歌


二、家贫身贱,性野心高

谁也不知道她父母是谁,谁也不知道她身生何处,她像一棵无根的蓬草,被命运的风无情地卷着,在人世漂泊。她是被父母卖掉的呢,还是父母亡故之后被他人卖掉的呢?这一切都无从知道。大概是几经倒卖,最后被赖家买去,因为偶然的机缘,被贾母看中。贾母喜欢她可人的模样,更喜欢她眼睛也会说话的聪明伶俐,赖家便把她像一个物件一样赠给贾母。未几,贾母又把她派到宝玉房里,成为宝玉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她是有幸的,她的美貌,她的清纯,她的办事爽利,很快得到宝玉的青睐,成为宝玉的忠心不贰之臣;因此她又是不幸的,她马上遭到袭人的嫉恨,为她以后的生活蒙上重重阴影,为她的夭亡种下种子。

她的性格使她忘掉了自己卑贱的奴隶身份,她不能过低首下心的生活,不管是在谁的面前,她的头总是高昂着,表现着她的自尊;她又像黛玉那样目下无尘,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她不能隐忍,动辄就像一块“爆炭”,不惜把自己烧成灰烬。她的性格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呢?为什么应该像绵羊反而倒像豹子呢?皆因家贫身贱之故。当她漂泊无依的时候,眼看着有父母的孩子得到了家庭的温暖,父母的两双眼睛像阳光一样抚慰着他们的心,而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的晴雯,心却是阴冷的。这个世界用冷酷迎接了她,她便同样用冷酷对待这个世界;别人向她投以冷眼,她也同样向别人投以冷眼。她像胆小的梅花鹿一样在人间这块草地上觅食,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便会惊悚地回顾、徘徊,然后向更安全的地方逃逸。然而,哪里会有安全的避风港呢?所以她只能想办法保护自己了。于是像荒草一样的野性便在她的心中长起来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她性格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多次转卖中,使她经历了更多的人生苦难,也经历了一次比一次更加残酷的生活磨炼,从而也使她增长了更多的坚强和自信。

在大观园中,她是最不幸的人,除了无父无母而外,上无兄弟,下无姐妹,只有多浑虫和灯姑娘夫妇这么一对靠不住的亲戚,可以说晴雯是彻底的孤独了。她形只影单一个人孤身上路,怀着莫名的恐惧,望着模糊的天涯,她希望有一个归宿。然而那归宿在哪里呢?还不是一次次地被劫掳、被转卖吗?但她的心却是不甘的,仍然在她的心路历程中进行着天涯孤旅。因而孤独的旅程便塑造了她孤独的性格。

她又像一只孤独的受伤的鹰,渴望着蓝天。总想像鹰那样不受羁绊地飞翔,她的心中大概总有一种理想,“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展开双翼”。然而她大错特错了。在大观园中,除了袭人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以外,还有那么多燃烧着妒火的目光:你想要飞翔,他们会一起来折断你的翅膀。对于这些,晴雯并不能理解,也不知情。她只是知道,在宝玉的身边她是安全的。在大观园的生活也强于以往的生活,这一切的获得,她觉得应当归功于对她呵护有加的宝玉,所以她以时时处处维护宝玉的利益为己任,而无暇顾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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