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是新文化运动的巅峰,它由文学革命开始,向改造社会之路转化。由文化精英发起,渐渐变成既无政党领导又无主义指引的由爱国学生参与的爱国运动。
1918年年底,陈独秀、李大钊在《新青年》之外,又创办了《每周评论》,以发表政论性的文章为主。陈独秀在《发刊词》中开宗明义:“我们发行这《每周评论》的宗旨,也就是‘主张公理,反对强权’八个大字。”表明陈独秀、李大钊从文化层面向现实政治层面转化。
20世纪初是变革的时代,也是激进的时代。知识分子发起的救亡启蒙运动不断受挫、中断,于是知识分子急于求成,整个民族也都想走捷径,于是偏激、激进就容易被认同。比如陈独秀就主张平等比自由更重要,而李大钊则在论主义时,忽视对社会问题的深入研究。
胡适是位相对清醒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他是最早洞悉强调平等忽视自由会带来危险的人,也是认定只热衷主义、不研究问题会给中国造成灾难的人。后来我们对胡适只有批评,没有研究的格局,便是这种恶果。
20世纪70年代,邓小平和胡耀邦主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将中国推向改革开放的康庄大道,终结了共和国近三十年的梦魇。殊不知,胡适在此六十年前,就曾提出“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试金石”(《光焰不息,胡适的思想与现代中国》)。二者在主旨上何等相似乃尔!
当《每周评论》《京报》等报刊“主张公理、反对强权”,积极干预现实政局,“探求事实,不欺阅者”的同时,反动当局也从未停止过对报刊和进步知识分子的迫害。1916年6月23日,广东的《民主报》发表了《财政厅之更动》的当天,主笔陈耿夫被捕,次日遭枪杀。三个月后,北京新闻交通通讯社,因一篇《呜呼三大借款》通讯,触怒段祺瑞政府,负责人被拘,通讯社以“扰乱治安、颠覆政府”罪被查禁。同一天,刊登此条通讯之《中华新报》《晨钟报》等十数家报纸被封。《中华新报》总编辑张季鸾被捕入狱。是年10月,北洋军阀颁布《报纸条例》,加大对新闻和舆论的管制。
1919年7月14日,毛泽东在湖南创办《湘江评论》,倡导“呼声革命”“无血革命”。发表毛泽东之《民主大联合》,不久被湖南军阀张敬尧查封,8月,《每周评论》三十七号也遭查封。
8月22日,邵飘萍办的《京报》,因发表抨击北洋军阀对日借款是“祸国阴谋,借债愚策”的文章,被安福系政府查封,邵飘萍被迫再度流亡日本避难,报社的编辑潘公弼被抓,在监狱中关押两个月。
对这一事件,后来邵飘萍对报界闻人包笑天说:“这些军阀鬼鬼祟祟,捣乱世界,设计害民,我偏要撕破他们的秘密。”表现了报人的正义和血性。
时间到了1919年4月3日晚,邵飘萍在北京大学法科礼堂,给集会的北大、中国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生作报告,讲山东问题。邵飘萍呼吁:
现在民众存亡系于一发,如果我们再缄默等待,民族就无从挽救,只有沦亡了。北大是全国最高等学府,应当挺身而出,把各校同学发动起来,救亡图存,奋起抗争。
于是,才有学生宣言;才有联合各界抗争;才有通电巴黎和会专使拒绝签字;才有通电全国定5月7日为“国耻日”;才有“五四”大示威。
我们的历史往往忽视真正的仁人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