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急的等待中,我依然毫不松懈地督促郎朗练琴,练琴,再练琴!陷入了相当程度的焦虑。好像经纪公司没把我们放在心上,演出有一搭没一搭,替补席的第四位确实有点像“鸡肋”。但我始终坚信机会只光顾有准备的人,你只有准备充分了,经纪公司随时通知你,你才随时可以上场演奏完美的音乐。
“该练琴了。”这是我对郎朗永远不嫌麻烦的敦促。这句话在郎朗那里一般还没有受到过抵抗。因为郎朗本身喜欢练琴,像二叔感叹的,练琴“上瘾”。
可是有一天,情形似乎有点不妙。在我又说了一遍“该练琴了”之后,郎朗说,每天7个小时足够了。我说:“再加两个小时。”“不!”“这儿没你说不的份儿。”我说。刚才他说不的时候,已经让我吃惊了。可是他的下一句话更让我吃惊:“这儿没你对我指手画脚的份儿,这是美国!”不提美国还好些,他用美国来压我,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抓起一只泡沫拖鞋就朝他扔过去:“在美国你也得照我说的做!”郎朗很灵巧,身子一歪,躲过了这一击。他说:“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他们不管安排我演奏哪套曲子,我都准备好了。”“我不相信。”“我自己相信。”“你还反了天了!”我又扔出去一只拖鞋,这次落在了郎朗的肩膀上,郎朗生气地把门砰地关上,冲出了公寓。
这是我和郎朗来美国后日益加深的冲突中最严重的一次。以往,他犟几句嘴,也就算了,最后还是照我的做。这次他却摔门而去。这一刻,我忽然发现,一直被我当做小孩子的郎朗,突然间长大了,我好像第一次发现他的嗓音变粗了,敢跟我分庭抗礼了,还摔门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出门后,我心里感到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失落,一点茫然。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好一阵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郎朗在柯蒂斯练琴,身边围了几个“郎家兵团”的中国同学。郎朗练的是巴拉基列夫的《伊斯兰美》,一首难度很高的曲子。我也在旁边盯着。其实,平心而论,郎朗弹得不错,而且已经从头到尾弹了三遍。郎朗是这样,没人看他就很投入;有人看,他更来劲。但是我还要求他再弹一遍。郎朗本来想说什么,但他改变了主意,什么也没说,又弹了一遍。“再弹,有几处错。”我说。郎朗又弹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邪火,说:“再弹10遍。一个错也不能有!”
这回郎朗反抗了:“不!我不弹了!”
“你必须弹!”我吼道。
身边的同学惊异地看着我们,这些孩子平时都是我给他们辅导,他们没看见过我这副生气的样子。
郎朗再次爆发了,像小时候那次一样,朝我吼了起来:“暴君!我不听你的,别忘了,这是美国!”说完噌地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这一次,我既没有扔拖鞋,也没有再吼。我只说了一句:“你翅膀硬了,我回国。”说完,转身就回家了。看到郎朗似乎不需要我了,我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我简单收拾了几样换洗衣服,就打出租车直奔机场。刚下了出租车,在大厅外面,郎朗和其他同学就赶到了。郎朗一把拽住我的旅行包,说:“爸,别走。”“你说我是暴君,还要我下地狱。”“对不起,我错了。”“你真心想要我留下来?”“真心的。”
我哪能不留下来呢?其实,我知道我不会就这么扔下郎朗不管的。我们的目标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