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生后，老龙把家从三环内搬去通县。乔迁之日，他给我打电话，问：“啥时候来京城呀，我在山里招待你，一推窗户全是树！”转眼五年过去，老龙在一通关于工作的电话结束前顿了一下：“唉，深圳有雾霾吗？严重吗？”我说：“不严重，去年加起来大概半个月，今年多点，肯定比你们强，据说河北省内都躲不过了。”他说：“想换地方，全家一起咳了小半年。但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我女儿上幼儿园，功课太多。我请老师别管她，学习成绩中游就行，可不知哪位别的老师在班上问：‘你们谁没参加学习班呀？’全班就我女儿举手，回来哭着说要去学钢琴学跳舞，不然小朋友不和她玩！我想好了，给她找国际学校！以后高中就出国，不跟国内孩子抢饭吃了！可北京国际学校要求太多，学费也贵。我还考察过上海的，不合适，你帮我问问深圳的情况，广州那边有朋友也打听着。反正公司稳定了，不行我搬南方跟你做邻居去！我知道你不喝酒啊，咱们天天工夫茶嘛！”

女儿出生后，阿清老公就越来越暴躁。他做插图收入不多，阿清说：“你赶紧去办个补习班，别整天跟朋友喝酒踢球吃烤串，不为我想，也为孩子打算打算！四年前报纸上讲养孩子平均要花两百四十多万呢！现在肯定更多！你一年才赚多少？房子还是租的！”阿清老公在清醒时闷头不响咬嘴唇，喝多了回来就踢凳子说：“你他妈爱钱就跟别人过去！”阿清和女儿一起哭，哭过几次后老公动了手，一拳一脚，第二天醒了跪在老婆面前咬嘴唇，但周末继续踢凳子，也踢阿清。阿清还手，被他打得更重。她跑到我的工作室躲避，说：“哥啊，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他离婚！”那个周一，阿清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她表哥在湘江边上有套空房。阿清以前做手袋加工，现在从厂里弄些外单包包开淘宝店。她传女儿照片让我看，说多好的孩子，可惜长得太像她爸。“你男人还没回家？”“没有。他天天在小区门口守着。我才不回去呢！打女人的男人最不可信了！”“对。我赞同。而且打你一次就有下次，千万别心软！”

女儿出生后，Anna放弃了继续画油画的想法。她现在在一家幼儿美术基地任教，已经做到导师主管。五年前，Anna还不叫Anna，她自我介绍说姓尤：“大哥你就叫我小鱼吧，我老听薛师姐讲起你，说你这儿有漫画看。”我招待她喝可乐、读古谷实的漫画，她说自己一门心思想搞艺术，为了糊口刚托朋友找了份教小孩儿画画的工作，就周末上班，工资可高了。“大哥，我看你也可以去做做看。周末上课，平时画稿子，啥也不耽误。”我摇头说：“不用啦，以前也做过这类事，函授啊，开班收学生啊……能教好，但我不喜欢。你要坚持住，你的画不错，只是……残忍点讲，你得跟学生拉开距离，别让他们黏着，黏上就有别的责任，就算只是单纯喜欢你，总会影响精力。”小鱼很认真地点头说：“大哥，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