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这回是真的童年），当我知道没有圣诞老人时并不觉得遭受打击，反正从没收过什么圣诞礼物；可我在学校图书馆翻杂志见到美人鱼的原型海牛时……我真想杀了安徒生。

香港的库布里克书店重新装修后，一半面积拿来做简餐咖啡，书架虽然比从前开阔，但总感觉书不够多了，文具精品更多，看来实体书店难做，任谁也避免不了。没去过台北，好奇诚品是怎么做到越活越旺盛的？街上金店、服装店倒是开得欢，几近与便利店数目相当。买一套衣服足够买一百本书，是否书太便宜，所以大部分人才觉得衣服更有价值？广州方所有定制书房的服务，一面书墙价格多少？以我藏书经验看超不过两个“郭美美包”，但……价值几何？

茶餐厅里，饭菜下肚后血液都流去腹部，手脚倒是渐渐发凉。这时再看别人案上的肉鱼蛋羹，半点馋念都没有。新买的杂志摊开，看后句忘前句。楼下夜市才开始热闹，灯火更衬出街心公园的黑，隐约能见着长椅上三两影子摇曳，是等人还是发呆？没人催你回家？快餐店伙计也闲，可能新买了潮鞋，总低头盯着，水开了也不去拎。

茶又添一轮。

两个白领从楼下边聊边上来。

“你知道那女人多丑？”

“多丑？”

“吓得我穿越的心都有！”

也不知从何起，“吃货”不再是贬义词，反成了美女必备的素质之一。常见淑女们一面大叫减肥一面连塞五六餐视为等闲。女人果然是矛盾善变。

口腹之欲的威力有时强过生死。有人专门拍死囚刑前的那顿饭，印象深的是一大桶巧克力冰激凌，甜腻至极，真塞得下？南越王墓里曾发掘出陪葬的禾花雀，腌好了带去阴阳路，也许能少些对冥间的恐惧？听过最入骨的形容是位嗜吃榴梿的女子，她说那滋味“能让灵魂颤抖起来”。

美味和高潮一样，都不持久，无比灿烂，让人回味再三，妄想一次比一次强。

比起寻觅新去处，我倒喜欢去同样的食肆吃同样的东西，就像老情人，既有适度刺激，又能放心交出自己。

面前那桌，一男一女，男的应有四十八九岁，白人，运动衫，跑步鞋，老得刚好；女的将近三十岁，标准白领美女，精致干练，豹纹围巾，小狂野。两个人正玩对视游戏，女方输得多，不停竖目做严肃状又忍不住笑场，直到露出一脸忧伤才稳住阵脚。

年轻时，还年轻时，高中，也常做这游戏，不用互有爱意，平常同学关系就能凑在一起对眼神，当时都单纯，鲜有对上眼玩出火的。如今若有与陌生人玩这游戏的机会，估计平局机会更多。几十岁的人，谁内心没有几处愈合不上的疤？比拼起来，更像战场上勇士互相计算伤疤数量，受得起，才爱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