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上三卷书里,加西亚·马尔克斯开始构建自己的约克纳帕塔法镇。读者在这些作品里发现相同的素材反复出现。比如,作为主题(或作者念念不忘的,如此表述更为贴切),年青女子被祖母强迫卖身,相同的安排在他的早期作品里已经存在。在短篇小说“El mar del tiempo perdido”(《时光流逝的海洋》,1961)里,赫伯特这一人物与一无名妓女偶然相遇,妓女为了还债,被迫款待成百的男人。伊兰迪拉的故事与此如出一辙。在《百年孤独》里,还将发生与此相同的遭遇。
马丁·卡普兰在《新共和》上撰文,称赞《纯真的伊兰迪拉》:“加西亚·马尔克斯虚构的宇宙与普鲁斯特的法乌伯格·圣格尔曼和乔伊斯的都柏林有着相同的令人极为满足的强度与质地。他的朋友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如此评价《百年孤独》,加西亚·马尔克斯‘与那些伟大小说的传统一脉相承,这些作品渴望在同一起点上与现实比个高低,以画面与现实格斗,从生命力、无极性和复杂性的角度与现实对抗。’”卡普兰又说,1973年聂鲁达死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大概“就是拉丁美洲人里最优秀的一分子;来自美国和欧洲的证据越来越充分,足以证明他作为地域性伟大作家的身份正在接近一个新的高度,在这一高度上,读书人引用普鲁斯特和乔伊斯不必顾忌批评家们的脸色。”但卡普兰把《纯真的伊兰迪拉》视为小作品。“[加西亚·马尔克斯]说:‘对我来说,文学是个很简单的游戏,文学里的所有规则都要接受才行。’20年来,他始终坚持从胡迪尼那里学来的这一信念。他早期的作品,其中不乏欧·亨利式的妙语、紫色的氛围和‘实验性的’手笔,与他后来的作品相比,少了一点趣味,少了一点魅力。”[xxviii]
采访者路易斯·哈斯和芭芭拉·多赫曼(加西亚·马尔克斯为《百年孤独》寻找出版人,路易斯·哈斯出力不小)拜访他,问他一个故事是如何写出来的。二位采访人说,他写作“并无定理,不过是全神贯注,用文字来写下意料之外的发现。在写作上他没有成法”。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他们:“我有着坚定的政治信念,但我的文学信念是根据消化发生变化的。”哈斯和多赫曼又说,加西亚·马尔克斯讲故事“与其说是开发主题,不如说是发现主题。与波长相比,主题并不重要。他的事实是临时性的,作为推测是有效的,但作为陈述就无效,他今天感到的东西明天就能扔掉。等到最后要是所有的东西相加并未达到最终结果的话,那大概是因为我们要用减法才行,不能用加法,如此这般才能达到最后的平衡。他的宇宙无始无终,没有极限。这宇宙是向心的。是内部的张力将宇宙固定下来。这宇宙几乎就要现出形态,但最终依然是无法触及的。这才是他要的状态。大脑里一个永不安定的画面,在特定的一刻出现的事物格外惊人,但到底为何物,又无法确定,这就是他的宇宙与客观现实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