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的孩子正骂着：

沙老秧沙老秧：一种带有很多细刺的野草，生很多的籽，长数尺。，

滚蛋子，

袁寨的闺女跑圈子跑圈子：牲畜交配。，

东村的截住头，

西村的戳屁股。

喜欢的受不住！

袁寨的孩子齐声还骂，一边高声唱道：

放羊哩，

蹓河坡！

掂着羊屄打水喝！

南村的闺女出来门儿门儿：屋外，村外。，

东村扒裤子，

西村往里戳！

坐下南村一小群儿，

大大小小一小窝——

哎嗨嗨！

哎嗨嗨哟嗨呀哈，

南村儿里的人欸，

喜欢的没法说呀哈，

喜欢的没法说！

孩子们将屁股用力扭着，唱着，把最后一句重复过来重复过去，喊得天崩地裂一般响亮，随风飘荡向四面八方。

南村的孩子叽叽嘎嘎笑着，一齐大声喊了：“你爹你爷你全家老少才是东西哩！”随后，他们拢起一堆，将灯笼相互碰了，喝得山一般响；他们再扭起小小的屁股，身子扭成一条蛇，把歌唱得火辣辣的：

喂依咧——

收罢麦哎嘿嘿，

庄稼人要种呀胡薯胡薯：红薯。 ，

袁寨的公公偷着背媳妇！

一背，啊嗨一背，

背到苇棵地里呀，

衣裳都是狗脱哩！

喜欢的屁喝喝！

袁寨的孩子相互约好，一齐喊了号子，挺起胸膛，鼓起力气还骂，他们把灯笼高高举起，放声唱得更加响亮：

天绝收，

种荞麦，

南村的闺女不知道赖赖：羞耻的意思。，

屋里养着仨汉子，

天天自个儿喂饭吃！

喜欢的屁滋滋！

南村的孩子们不等对方骂完，赶紧接过来，一齐拉长声音对骂，大声唱道：

太阳落，

鬼下坡，

老鸹叫唤狼吆喝！

袁寨里贼蛋成了精，

河沿上都是扒的坑——

捂得臭烘烘！

袁世凯和几个孩子嘀咕着，一群孩子把灯笼交给别的孩子，掂着棍子，毛着腰，从两侧向南村的孩子们摸去。南村的孩子正骂得起劲，全然没有注意这些。

这边，袁寨的孩子们更高声地扯起喉咙，用尽力气，大声骂着、唱着：

东虹虹：豫东方音为“jiang”,与“将”同音。晴，

西虹雨，

南虹出来卖儿女。

南村里闺女卖给俺，

天天抱着她！

喜欢得笑哈哈！

南村的孩子们还没有还骂，只听袁寨的孩子们齐声喊道：“打啊——”人便挑着灯笼冲了过来。南村的孩子正要还手，忽然，背后、左右两侧同时冲过来一群孩子，他们劈头盖脸一阵棍子打来，打得南村的孩子四处逃散。

袁寨的孩子得胜了，一群孩子夸袁世凯有本事，点子多。几个大点儿的孩子用手臂挽成一个“轿”，把袁世凯抱上去，前后都嚷着“打道回府”，他们把灯笼挑得高高的，向袁寨奔去。只有七岁的袁世凯咧嘴笑着，对旁边的哥哥世敦说：“哥，演戏比听戏要强得多。以后，咱们天天到这儿来打仗吧！”

几个孩子都嚷叫道：“对！咱们天天来，来打那帮子穷小子！”

袁世凯接着说：“哎呀！天天来是好，光这样小打小闹又如何有趣味儿？叫我说呀，哪天咱们学着演戏的样子，火烧连营八百里，咱们把南村的房子都给他点着，风一吹，火头冲得半天高，那该多漂亮！”

袁世敦立刻厉声喝道：“凯儿！怎能那样讲？放火，那可都是土匪干的事情。你是不想要脑袋啦你！不许胡说！看我回家告诉大人，不揍扁了你。”

顿时，哑了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个孩子指着远处喊叫道：“呀，快看，东南钢叉楼着火啦！看那大火起来了！听，人喊马叫，肯定是土匪破寨了！”

放眼望去，远远的东南方向火正冲天燃烧，漫空都被染红，隐隐约约可听见人喊声、叫声、哭声和骂声。孩子们一个个愣愣地站立在那里，谁也不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