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八月十五到了。柿子红透的都摘下来，留着没熟的还让它长着；院子里的石榴也摘下来了；花生、大枣，预备了很多；还有从开封、汉口专程买来的月饼。汉子走了，袁世凯惆怅了数日，心里仿佛丢失了许多东西，过了一些日子才转过来。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汉子讲的话，常一个人想着自己走上戏台……

中秋的晚上，袁宅的老老少少祭拜过了月佬儿，齐聚在庭院中，围拢在方桌旁，大家一起吃着柿子、栗子、核桃、花生和月饼等食物，说说笑笑。

月亮升起来了，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如一面金盆，有蝙蝠来回在院子的上空穿梭飞行。刘氏对牛氏说：“这是喜兆呀！月佬儿派蝠佬儿来了，今年的福气好，生意和田产都该殷实得让人高兴。”牛氏笑着应和，夹了一小块月饼，捏着送到袁世凯的口中。袁世凯却推着她的手，把月饼送给二姐。世辅直嚷，牛氏赶紧又夹起一块，说着笑着，送到他嘴中。大家都说孩子们天真得很可爱，一家人欢欢喜喜。

突然，袁世凯猛劲地吐。他大声嚷着吃着了树叶子，还一边高扬着手，捏起一片儿黑黑的东西，摇晃着让大家来看。牛氏接过来，笑着对他说：“这呀，是玫瑰。若是上好的月饼，大都有玫瑰馅儿的，是用广西的白糖焙了的。”

刘氏也笑了，她接过话题，对孩子们说：“说起这馅儿呀，还有一个改朝换代的故事哩。”

袁世凯停下来，瞪大了眼睛。

袁保中饮了两杯酒，摇摇晃晃地站立着，笑起来：“这都是前几辈子的事情了！讲它有啥用？”

孩子们都嚷着要听。

袁保中低下声，缓缓讲道：“那是元代，蒙古兵占了咱们中原，把汉人当牲口使唤。他们怕咱汉人造反，让几家合用一把菜刀，并且十户连保，一家有罪，十家并罚。咱们汉人，唉，是一盘散沙呀。有人结婚，新娘子都要先被蒙古兵凌辱一番。所以，后来就改成夜里娶亲。现在有人家办婚喜，要在供桌上放上一面圆镜子，一杆秤。那镜子象征着月亮，那秤有星儿，象征着满天的星斗。这都是从那时留下来的。汉人被逼急了，就要造反，有人起头，约定在今儿晚上这样月圆时动手，号令大家一起杀元兵。怎么传递信号呢？人就将‘八月十五杀兵’的字条写好，夹在月饼里边，家家户户相互送。这一天到了，大家拿起各种家什，开始造反。全国人起来，把元兵杀了，大家又过上了平安年。这种规矩，就这样传下来了。”

王氏和陈氏的两个姐姐笑着问：“这大清国不也是他们胡人的天下吗？”

袁重三用力地“哼”了一声。大家猛一怔，都不再说什么，零零星星地离开了席位。

月亮越升越高，更圆更亮了。袁寨到处都是歌声，孩子们清脆的童音在月光中弥漫着、飞翔着，又纯正，又悦耳。

袁宅的赏月酒席已经结束，孩子们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在歌唱，也一起合拍巴掌，唱起了他们的歌儿：

月亮头，

黄光巴，

八月十五到俺家。

俺家有个大西瓜，

尽你吃，

尽你拿，

带到河里喂干大 干大：俗语，即干爹，项城一带称水神为“干大”。有娇贵的孩子，拜水中的黑鱼为干爹，传说可以躲过尘世间的灾难。。

得儿啦窝儿上高楼，

高楼儿低，

门朝西；

敲镗锣，

玩把戏！

得儿啦唔！

得儿啦唔！

另有一群孩子在唱着悠扬的《冲船调》，传来一阵阵稚嫩的歌声：

冲——

冲——

冲船喽！

冲到河北河南喽！

河南的大哥你快划过来，

河北的大姐等着咧——

大哥大姐一起坐，

得儿啦唔！

得儿啦唔！

冲——

冲——

冲船喽！

冲到河北河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