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如果早知会弄成这般样子,也不会依他了,天底下那么广呵,偏偏却是他,却是这最最冤家的他。
小月自己数着日子想,多不甘啊,多不愿呵,就是这年中秋害人的,真真是多事多糊涂多该死的日子,而这却又捉弄人,硬是不容小月随意吐了出来,只能藏在梦里的内心角角,非得等到大日子过了,等到名正言顺了。想到这里,泪儿扑扑落,真是连哭也没个地方,谁叫自己已经进了他家来了,千里迢迢到了这儿,隔着他家人,阿光还是离小月那么远,当初为何不多想想啊,单单就看上他那一身大个子,再就没了吗?白马王子是这么回事吗?小月气得拧了自己手心一把,仍沿着篱笆朝美容院走去,一面又鼻涕眼泪挥个不止,越哭越不成样子了,小月愤愤地自说自答:这副模样倘被姐姐、爸爸瞧见了又怎么说呢?妈妈要是晚几年走,我也不会一个人走在这里了呢……踢踢瓦片石子,小月渐渐理直了起来:入境随俗嘛,他们家人嫌我头发太长,还说从来新娘子是不蓄长发的,剪就剪吧,现在是连保留长发都不由自己了,还谈什么年轻日子哩。那死阿光,要不是我一次再次地暗示他、催他,甚至使下脸来求他,他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了,也不知来接我,他是太年轻了,算起来我还比他年轻呢,但是他无罪,而我却得受罪。上个月他第一次来家里,害羞得不肯见人,我告诉他,爸爸以前当过酋长,族人都敬爱他,我是小女儿,最得他宠爱,你一定要见见他。阿光听了慌得好像爸爸是一只老虎会吃他,急急坐了一下子就要回旅馆,我当时和他吵了一架,骂他如果是大丈夫就不应该怕事,我都不怕了,他会比我更难处吗?阿光他握着我的手只是垂着头,我又气他又不忍他受到任何的委屈,到底他才坐了十八个钟头的车子来的,我不能再说他了,忙忙把手抽回来,才发觉掌心里汗津津的,阿光也会哭?他那双大眼睛真的当着我面哭么?可是我的眼睛比他还双还深,我猜我落的颗粒一定比他的要圆滚要大要多了些。那晚他累得很,我也没再多说,说了也是白说,隔天去看他,他说要赶回去同家人说明,尽快就来告诉我消息。我这不争气的,一听了反而伤心起来,因为知道他们一家也是明理的,从此我也不必再独个儿撑了,闷了两个月的心事也到底有了知己了。阿光看我哭个不停,摇摇我肩说隔一周就来看我,我点头答应,直送他到月台坐车。这一趟又是那么远,我建议他再来时要坐飞机,省时也省力。阿光说他一定坐飞机来……小月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想着红彤彤一张鼻脸怎么见人?再兜一圈回来看看消不消,于是又绕回来,这里还是才来第二次,路子可熟得像走在家乡的山山谷谷,毕竟婆家也是家。小月这才发觉自己一下子就把自己家人抛远了。多不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