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方面,在学术上也是如此。我在研究生期间开始研究历史人口地理、人口史,以后发表了《中国人口发展史》,合著了《中国移民史》、《中国人口史》、《人口与中国的现代化(1850年以来)》,参与撰写《中国人口?总论》也发表了相关的论文,参加过多次专题讨论会。由于这也是一个反思的过程,所以在1995年我提出,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应及时作出调整,从独生子女改为“鼓励一胎,允许二胎,杜绝三胎”。但今天看来还不够,从中国人口的发展趋势,从上海等大城市已经出现的变化看,还应进一步调整到“确保一胎,鼓励二胎,允许三胎”。除了政策调整外,还应从传统文化中寻找资源,那就赋予孝道新的内容,教育青年将生儿育女当作自己对家庭、对社会和国家的应尽的责任,当作真正的孝道。
先师季龙(谭其骧)先生一直鼓励我们要超越前人,包括要超越他。他自己也一直在反思自己以往的研究成果,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在他留下的最后一篇未完成的论文中,他还极其坦率地承认他的成名作《永嘉丧乱后之民族迁徙》一文中对移民数量估计的失误。在他的鼓励下,我也质疑他的某些观点。例如,在编绘《中国历史地图集》过程中,他形成的观点是“18世纪中叶以后,1840年以前的中国范围是我们几千年来历史发展所自然形成的中国,这就是我们历史上的中国。至于现在的中国疆域,已经不是历史上自然形成的那个范围了,而是这一百多年来资本主义列强、帝国主义侵略宰割了我们的部分领土的结果,所以不能代表我们历史上的中国的疆域”。而我近年来的看法是,如果说1840年前的中国疆域是“自然形成”的话,那么此后到今天的中国疆域也是“自然形成”的。(详见本书《地图上的中国和历史上的中国》。)
我当然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只有不断反思方有可能。只要不断反思,即使永远达不到这一境界,也能逐渐接近,所以在年近七十时,我想到的是“七十而思”。这并不是说以前没有思过,而是思得不够,要永远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