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纽约的次日便下雨，从我们下榻在第47街的旅馆，到地铁车站要走一段路，我在门口试试探探下不了决心。

“舒立，得抓紧。”领队雷过来催我，又半开玩笑地鼓励说，“你看，可以用世上最好的报纸当伞。”说着，他打开一份《纽约时报》顶在头上，跑入雨中。

我笑了。这就是美国人，他们就这么看待《纽约时报》！

实习风波

说起来是很有意思的，访问《纽约时报》排在我们美国之行日程表的末几项，可我们这些外国记者好像已经同这家报纸很熟悉了。

光是一路上美国同行们的那种仰视和钦服就让人震惊。美国报界竞争激烈，文人相轻，办得再好的报纸也难免有人说三道四的。可《纽约时报》的权威性和高质量却是公认的，其地位很有不可撼动之势。

我曾在圣保罗结识一个青年，是专门为一些工会报纸写稿的自由撰稿人。他自称是“左翼”分子，还修了塞尔维亚语的课程，准备到南斯拉夫去留学。这个叫戴维的青年对美国的一切大报都持战斗性的马克思主义批评观点。他说：“报纸就是买卖，是为老板阶级服务的。”

我问：“你看《纽约时报》怎么样？”

他皱皱眉，说：“这是保守派的报纸。不过，《纽约时报》的质量确实很高。”

我访问过的《芝加哥论坛报》、《洛杉矶时报》和《今日美国》都是地位很显赫的大报，它们之间也互不服气。可每当提及《纽约时报》，这些报纸或以某些方面与其并论为荣，或以某些做法得其称道为乐，却绝没有自认为高其一筹的。

在美国，真正能和《纽约时报》一争高低的，目前恐怕只有《华盛顿邮报》，因为它的政治新闻实力确实很雄厚；可仍有不少报人和学者认为，《华盛顿邮报》只是在十几年前的“水门事件”报道上压倒了《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心中究竟如何自忖我不知晓，但在与那里的报人的各种交谈中，我确实可以感觉到他们对《纽约时报》那种敬意和敌意交织的心情。

比如我问《华盛顿邮报》的助理主编马丁：

“你们给主要的‘明星’记者什么样的待遇？”

“待遇吗？多得不让他去《纽约时报》工作。”他笑答，显出几分诡秘。

对《纽约时报》究竟如何评价，我们自己就很有发言权。在美国一路旅行一路读报，我们在比较中鉴别，不是因其名声而是由其内容对这家报纸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在我们记者团，几乎每个人都认为《纽约时报》是美国最好的报纸。要知道，这家坐落在世界商业之都纽约、与华尔街同样驰名于世的报纸之所以让人称道，恰恰在于它并没有商业社会常有的那种浅薄和哗众取宠之处。它格调极其严肃，从不以惊世骇俗的大字标题、耸动视听的下流新闻招徕记者；它信息量极为充足，对每一起国内外重大事件，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都有全面详尽的独家报道；它总是对一切事物保持冷静的姿态，总是用最巧妙、最职业化的手法掩盖报纸的倾向……而这一切，恰恰很集中地代表着公认的当代报纸价值取向。

我们记者团有6个是干报纸的，6个人都在实习志愿的第一格填上了《纽约时报》。因为这个，在旧金山还和领队考妮有了小小的不愉快。我们各人大报实习的地点和新闻机构，是7月底在那儿宣布的，初定我去《今日美国》，菜穗子去《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欧卡去《新闻日报》，穆罕默德去《华盛顿邮报》，只有来自澳大利亚的马克和来自南非的希波有可能去《纽约时报》。也就是说，尽管我们6人都有此愿望，但考妮只把马克和希波的名字送到了那里。

为什么，考妮始终没有讲出来，而其他人则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