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安:
“中华电信”确实是很大的跃进,后制我们做了一年半,因为计算机特效的部分非常大,我不是很懂计算机,但我知道那部分用“中华电信”的云端科技把全世界的信息都结合在里面,我不知道怎么结合,有人能比我讲得更清楚,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因为它的数据非常大。像我们得了奥斯卡“最佳视觉奖”,有时一个镜头的计算机用量,比一部特技电影全部的还要多,所以我们运作的量非常大,一般美国片也没有这么大,因为要展现动物的活灵活现,还有海洋等等各方面,而后制都是在台北做的,这部分确实非常好。
可是我们只是供应它的设施,而后制需要视效、音效,这方面员工的文化素质、品味都必须提升,现在我们已经落后马来西亚、印度很多,还是零。不过,许多产业刚开始都是代工,代工到一个程度时,就会有比较出色的年轻人,他们会有表现、有组织,慢慢就会成气候,这是我们不能落后的,因为台湾有这个条件,只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可以给年轻人做,电影是全世界哪里好,哪里便宜就去哪里做,也就是会找各地代工,当然也会回馈到我们本身,台湾电影需要视效时,就可以在本地做,不需要花钱请别人做或看人家脸色,可能也更便宜,而这些都是值得做的事,音效我们当然做得要比视效好,可是还是可以再加强。
陈文茜:
我想帮一般年轻人问一个问题,未必是电影文化学院的人才有的问题,对他们来说,这个时代是三个世代以来最糟的时代,当然这是从西方人的角度来说。从东方人的角度,你父亲那一辈才是最悲惨,但是,某个程度来说,我们现在的年轻人面临的大环境很不好。你在纽约蹲点那么久,在那个过程中,是什么使你坚信自己的理想,不去选择别人的价值?因为大多数的人很难相信自己的理想,太需要社会或父亲给他肯定,你怎么一直坚持你的梦想?当然我们知道你有个好太太,但一定是你敢于蹲点到一个程度,最后你跳跃起来,像“卧虎藏龙”里的老虎。然而,对很多年轻人来讲,他可能进入社会时,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或者他有自己的价值,但一摔跤,就放弃了。
李 安:
我们这一代经历了抗战、内战,我们父亲那一代在抗战时期长大,经历风雨变色,他们的忧患意识非常强,也有强烈的大中国情结,当然也有固执的一面,可是传给我们的是生存力和韧性,也就是很能受气、吃苦、有骨气,我父亲不喜欢我做电影,但他给了我一种骨气,从小就告诉我们:“我们江西人很有风骨。”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人要有骨气,但我没有傲气,外圆内方和生存力、竞争力这些都是他们那一代教给我们很重要的东西。
我父亲不喜欢电影,会觉得电影很虚幻,靠什么活?因为他们经历过血洗的经验,是牺牲的一代,也是传承的一代,当然也将他们的不安、恐惧传给我们。我们这一代既有忧患意识,也觉得明天会更好,想去海外得到更高的学位,学别人的优点长处,不管是在外面发扬,还是回来为台湾服务,都有“家”的观念和骨气在心中,我不敢说我们这一代很优秀,但还不错,在做事方面不像父亲那一代那么古板,比较开通,也受美国、日本各方面的影响,观念上比较开通。
但是,我看到台湾这一代的小孩,就比较软一点,很善良、可爱,可是生存意志比较软一点,有时你要提醒他们,担心他们,但素质都非常好,善良又聪明。一个人会反映父母那一代,我们的小孩则反映我们是怎样的人,而我们反映出的是父母,这个世界已经在变,台湾也一直在变,我希望台湾愈来愈好,生存意志和竞争力不要往下滑,光人好没有用,要有生存力、竞争力,还要能表现。
陈文茜:
你蹲点在纽约等电影拍的那几年,除了煮饭,你都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