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灵者》中,最接近小说的是《你的神迹》,朝晖在《你的神迹》转换了叙述的人称,转换成以第二人称为对象的叙事——
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一个人来挑战世界的晦暗。
母亲漂亮得让你欣慰。
父亲配不上母亲的优雅。
父亲的血液来自于底层的命运,你没有说你爱你父亲,你没有说恨。
你与母亲站在一起。
母亲飘在空气的房子里,一身病痛。
但朝晖不是要写一部已知意义上的小说,只有“通灵者”才能把这些令感到屈辱的经验或成长史书写为“你的神迹”。她探索着命运之谜:“你知道一个人一次次的叩问构成了——‘命’:一个谜一样的一个词。”她探寻着时间之谜:“听一首歌是不会老的,老的是时间的那层壳。”在此意义上,《通灵者》的写作者知道自己是一个相似于小说的叙事人,一个不断变化身份的代言人,一个寻求着表达多重事物和多重存在状况的多重声音。以探索是否存在着以个人内心的秩序或个人的话语秩序回应广阔、庞杂、混沌现实的可能性。
或许应该这样来理解《通灵者》的写作:“必须被认为好像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说话那样。”而实际上,在这些叙述话语中说话的是一个非我,即一个“通灵者”,这是一个纯粹思想性的角色,是一个从事纯粹修辞活动的人,它为着思想和诗歌的存在而言说:
分裂成两个人,面对两个人。
分裂成三个人,面对三个人。
分裂成十个人,面对一个人。
这个人是幸福的。
“通灵者”是这样一个人,他为着修辞的意义及其修辞的愉悦而言说,即使实际上隐藏着对日常之我的损害,他也不愿意停止这种言说的可能性。必须意识到一个以诗学方式言说的人是另一个人,而非一个纯粹心理学或社会学意义上的主体,否则,一个言说者的命运要么通向一座古老的文字狱,要么通向一种不合时宜的主体性的傲慢。
或许,在《通灵者》中,朝晖在一点点地分裂成愈来愈多个人,却一直在面对他自身。为此,他使用着多种文体与多重修辞方式。朝晖所使用的文体与话语方式,还是在“小说的准备”里罗兰巴特说过的那样:“让散文公开宣称自己几乎是小说吧。”他同时亦毫无矛盾地宣称:“本质的散文乃是诗。”现在,需要把已经零散地表达的意思再次写出:《通灵者》是……散文=传记=小说=社会精神分析=……诗。朝晖的写作建立了这个连续的迷人的等式。而阅读就像是试探性地回答——尽管不可能——这个等式所提出的各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