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的大地才配有伟大的颂辞。
乱麻与针扭曲滚动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归类伤及了偶尔的特殊元素……你只能这样,才能在物化的独处空间里生存下来。
回到城市的房间里,打开自己的伤疤:过去的河流两岸,没有停靠的码头,沼泽地的浅滩,鸟盘旋其上。
尝试找到一根线的念头,从死结中抽身,拉开一个活套。
湘乡十年,长沙九年,北京八年。终归难逃类别里的动物本性。
爬上一棵树,手脚并用,趴在城市的树上——
树上爬满了人,望着上面的人,看着下面的人,都在继续爬,没人计算自己的年龄、体力,和去日不多的时间,都在往上爬。
沿途挂满了金币和魔杖。
金色的光芒灼伤了眼睛,魔杖击打着,心力交瘁。
而树,其实不是树,是已经没有根的树桩。
城市的街道、房间,到处是爬满了人的那高高的树桩。
把自己流放到海边小镇,不再希望从千丝万缕中抽出一根完整干净的线来。
流放自己……藏身在海的啸声里,巨大的蓝,穷尽天与地,只有蓝……风从蓝的天空而来,落在你的孤独与美意之间。
纯蓝至,连白色也没有。
圆的天空,再现着诸神曾经君临的时代。
流放自己。
坐在树下,生活在林子里,踩着泥土草丛落叶。
踩着清亮的影子。
蓝的风,穿过你的身体……你还需要什么……
所有的都是你生命之树中那一枝枝向下的根。
气候的雨水准点打湿了你智慧的羽毛。躺在床上,飞翔的梦落在旁边,数着你的头发,莲花开了,梦里梦外那些洁净的花瓣,随脚印次第破绽。
叫来阳光,守候着你的快乐。
旁边的高楼总有一栋高楼,你走进十六岁的那间房子,等待一个人。
你拿着一张照片、一本书送过来。
你激动但平静如常,这里已不再是那个拥堵的战场。
沙滩后面,两座高楼背向兀立,形成一个环,拥抱海里冲击过来的腥味。
你站在沙滩上,松松的裤脚被海水泡着,浪退回去,水纹与沙形成一个个弧度。
你站着,背对海,渔民都回家了。
你竟然没有在意那一湖的水,静静地躺着,深入绿的林中,四周群山守候,如同守候你的倦意。
你累了,深深地沉进湖底的睡眠。一个梦,鱼一样醒来。那是一个破天荒的日子,你告诉自己,永不要忘记。
阳台远眺无数个伤逝的昨天,天才少女的一行行文字鬼魅般缠绕着你的生活,多少年过去了,阴魂不散,倒映的湖水,比天空更深,比蓝色更蓝。
回来的路还很长,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到的对岸。就你一个人,站在堤岸上,茫茫然地看着不变的河床,看着不断更新变换的河水,那是泪水最痛的部位。
精气神烟云般藤蔓于山林水面。
今天,你终于把两行文字,签上名,递进了那扇大门,于你,是一个重生的纪念日,你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平静——那又能如何,要高歌?要狂饮?不就是一张桌子吗?你用微博的文字来庆祝,用一个电话来祝贺。
你深深地沉进自己的湖底,做一条不会呼吸的鱼,一条会飞的鱼,跃出湖面。
天使来自那个光明世界,你去过那里:自己的影子和一大片的水域,其他就是植物、一对又一对女人和男人。
忧伤的树枝垂近肩膀,听到了你细长的呼吸,那满树的花,甜甜地开在嘴边。
影子与身体一样沉重,其实,风只开了个头,转眼坐进水边的两把椅子里,听一曲高难度的舞曲。
风在哪里?那个女人从舞台上下来,对周围的男人点了一下头,接过自己的帽子,退回到那仄长的休息室。
风,坐在那里,整整一个晚上,你会让一千个白天陪伴一个夜晚。即使舞台搬迁,即使房屋腐朽,即使城市堙灭,你从早起的太阳到黑暗的收割,风,照旧一遍遍地写着你影子的名字,也不愿意离开——
影子石头般刻在椅子最里面的一根藤芯里。
全新的剧目开演,名词和动词都被取消了做词语的资格,夏天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