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地沉醉迷幻,老天会认不出你,灵肉的分离,你将是个无人领取的人,你回不去了。
你不是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蛛丝马迹吗?
荆棘杂草顺气血的脉络布满心脏的田地。
很多年,也许是一千零一年,你爬上灵山。那些高大的马,突然出现在雨雾的深处,一大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倾听树林山石的声音,它们奔跑的动作悠扬大美,飞扬起的石子声音溅在花草上,惊醒你失神的灵魂——骏马集体站立:一动不动地站成你汹涌的雕像。雨雾急急地穿过马群,一层之后,又来一层,凝聚的寒冷落在你心灵的野花里,你呢喃出:花零雾散。
你站在马群里,早先的惊惶失措与马群一起立于雨中,一条路伸向山顶的空茫。请你继续与这些马群在一起,它们是天堂里走失的希望,其中有一匹你家中的白马。它们的站立是等待你的到来和大醒。
马群站在这里。
树林
城市中的一个拐角,停下。
你钻进黑色的夜里,一点点地往下沉,
夜的浮力,一点点减弱,你看见了暗的黑在加重……
身体有些僵硬……双手微微地抓住白昼的树枝,试图保持身体的平衡。
一点点,
一点点,
很多个月之后,
很多年之后,
你轻盈地经过夜的长廊,走进黑的中心点,身体飘起来。告别城市,你从树林里离开树林,和夜一起走近湖边,路沉浸在美妙之中,椅子是记忆回家的钥匙。
你一点点往下沉,身体向后,平稳着一河的水,还有那些送别的友好的植物,穗子飘在空中,微微地举起花朵,与草叶拉开点点距离,观看自己的前世,
情绪安详,
身体里的某个机关突然间自动旋转,徐徐地把你的身体转到灵魂的正对面,椅子在椅子对面。话语在心灵的大地上轻轻涌出,一条小溪,莲花开了,莲雾红了,树叶茂盛了,到处是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和植物。
城市中的你消失在浮出来的路上……你出现在那个村庄里……
泥土的家,远远地落在北方的灰土地上,树很多年没有生长了,房子上爬满了灰尘,记忆的虫子栖身于雨水的镜面,水晶般透明。
很远的地方有一条河,你听见河水的声音。
你是个大孩子的时候,每个月你都会偷偷地以各种名目,从家里的早晨出发,一直往北,走到太阳当顶,你才会站在一条河的旁边,小脚很疼,但你不会马上坐下,你担心每一个动作都会让这条河退后、消失在更远的北方。
因为家里不断的吵闹声,器物之间的碰砸声——那是父母间的斗争,那是父母和你与镇上流氓之间的打斗,
因为打斗,河流才跑出了这么远……河流曾经一直就在你家后院不远的地方,你坚信在出生之前,河流就流淌在家的后面,
后来,河流退后了数十公里,
在你走进死亡山谷的时候,灵魂阻止了河流的干涸和消隐。你唤醒了神的呼吸,巨鸟的翅膀,影子遮蔽了树林,唯一的一条路,依旧顽强地挣脱大地的束缚,随涨水的河流漫上发黑的小镇。
因为你的醒来……
你与母亲是一体的,天空的种子在移动的云朵里,下雨了,植物大片大片地繁殖你遥远的梦。
母亲少女时期的快乐浮在回忆的水面,美丽的笑容被你的梦一朵朵珍藏,
童年时期你想到的都是母亲那一地的小花,
你的枝条向着母亲走来的方向倾斜,
看着母亲从青涩的果子到憔悴落地。后来,你懂事了,忆起母亲的美丽,让村子路的树枝都向着你家的方向摇曳,那轻灵的美,让你全身发抖……大风吹倒了晾衣的竹竿。你再也看不到青郁茂盛的植物了……
低而脏的土房,孤独地立在风的谷底,
即使是镇上那些楼房,也是脏的,藏着一双双恶毒的流着口水的男人们的眼睛,邪恶地看着你十三岁的母亲在小镇里来来去去,
青涩挂果,鹰伺机把翅膀平衡在风的谷底,把种子带到平原的外面。
后来,你随外婆到了母亲那年轻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