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除了逃难的人群,尚有部分师生四处张罗准备男欢女爱,以成百年之好者。此种做法虽与整个北方硝烟弥漫、家破国亡的氛围极不谐调,但那些痴男情女们却不管这些,仍在兴致勃勃地“隔江犹唱后庭花”。北平沦陷的当天,清华一位教员正在城中举行婚礼,特邀清华文学院院长冯友兰主婚。想不到“后庭花之歌”还未开唱,当天晚上城门关闭,这对痴男怨女在清华园预备的新房已无法进住,只有坐看北平沦陷,仰天长叹,在亡国恨与后庭花之间来回踱步徘徊。
据冯友兰回忆,自北平沦陷之后,一直到清华师生南迁,这段时间清华园完全成为一片真空地带。冯说:“我们参加校务会议的这几个人,还住在清华,说的是要保护学校。我在图书馆内对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中国一定会回来,要是等中国回来,这些书都散失了,那就不好,只要我人在清华一天,我们就要保护一天。有一次,夜里我和吴有训在学校里走,一轮皓月当空,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吴有训说:‘可怕,可怕,静得怕人!’”。冯友兰猛地想起了黄仲则的两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几近泪下。
冯友兰又说:“后来日本军队正式进入北京,日本人到处接管,我们就觉得,在政权已经失了以后,保管是没有意义的,事实上是替日本保管,等它来接收。这就决定南迁。”“决定以后,南迁的人和留守的人,都痛哭而别。”
冯友兰与清华理学院长吴有训二人结伴南下,到达郑州时,冯建议上馆子吃一顿黄河鲤鱼。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机会先吃一顿。”(冯的性格与他在1949年后的政治生活表现,皆可从这顿黄河鲤鱼中看出倪端并找到根源,所谓从小看老是也)正在这时,意外碰到了清华的同事熊佛西教授,于是三人一同去馆子吃了一顿黄河鲤鱼,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当时熊佛西喜欢养狗,他对冯、吴二人说:“北平有许多人都离开了,狗没法带,只好抛弃了。那些狗,虽然被抛弃了,可是仍守在门口,不肯他去。”冯听罢,慨然道:“这就是所谓丧家之狗,我们都是丧家之狗呵!” [10]言毕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