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桂板着脸颇为严肃地说道:“在我看来,研究人员是一等人才,教学人员是二等人才,当所长做官的是三等人才。”傅斯年闻听此言,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待回过神来,额头上已是汗珠点点,他掏出手巾一边擦汗一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李方桂,知趣地躬身作了一个长揖,退出说:“谢谢先生,我是三等人才!”[6]
傅斯年懵懵懂懂地挨了一枪狼狈地溜走后,李方桂静心一想,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火,遂有几分悔意。在以后的日子,李氏自动低调处理与傅斯年的关系,两人在表面上又成了相互依托的朋友。当史语所在昆明的最后日子,由于傅斯年常在重庆中研院总办事处料理事务,史语所的工作在李济、梁思永、董作宾等重量级大腕均不乐意出面主持的情况下,傅氏只好委托李方桂全权代理。当史语所迁往四川李庄板栗坳,傅斯年分配完房子回重庆后,史语所的工作仍由李方桂以代理所长的身份出面主持。
此时,被架到代理所长椅子上的李方桂,与傅斯年的个人关系,仍然只是“表面的朋友”而已,二人很难倾心相交。正如多少年后李方桂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莱伍德市他的别墅中,对自己的口述纪录者所言:“除了普通的学术上联系外,我们很少有共同的话题,因为我们的研究领域不同。当然作为朋友,又另当别论……当然啦,首先他是研究所所长,位置高高在上,再者……”[7]
也许是处于为尊者讳的考虑,向以处事谨慎,不善张扬著称的李方桂,没有向他的纪录者透露这个“再者”之后的省略号中隐含着什么具体内容,甚至对他的夫人、北洋政府名宦徐树铮之女徐樱都讳莫如深。而这位李夫人也曾带着不解对外界披露道:“傅斯年从未成为他(李方桂)的知心朋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方桂接着解释道:“傅斯年人挺好,在政治方面他颇是个人物。他是研究所所长,一度曾是叫什么参政员之类的政界人物……因此他太忙,而我这个人又对政界没兴趣,自然就同他无话可谈喽!”仍然是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竹筒倒豆子。但从李氏晚年的言谈语气中,可以看出他对傅斯年在政治上的所作所为,是颇有些轻视鄙薄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