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不等于谋杀
至于同样是我个人喜爱,格林《喜剧演员》中那个父不详、到海地首府太子港接收放荡母亲留给他的一家旅馆、在一场左翼革命和当权者血腥镇压时刻仍忙着和德国大使老婆偷情、但最终仍不由自主被卷入、流亡到多米尼加成了个收尸的滑稽殡葬业者的土系之人布朗,就留给大家自己去看——但记得一定要看,只是原出版的时报公司已断版,可能要花点心思找找。
这里我们回到格兰特探长来。
我们常说,写推理犯罪的铁伊,其兴趣远远不在“谋杀/破案”的设计铺排和巧妙揭示而已,但同样的话,任哪个聪明点想故作惊人语的推理小说家都可以如此自我洋洋宣称,就像老相声里常讲的:“反正吹牛这玩意儿又不用贴印花。”——不,这当然不是光说了就有,而是得在小说的具体呈现中见真章。
谁都晓得,犯罪和谋杀不是等号两端范畴一样大的两组东西,事实上,人生现实之中,真正动到杀人这终极手段,只占犯罪的一小部分(近年来台湾的比例相当程度高了起来),尤其如果我们把犯罪扩张到不待实践、只停留在人性“恶意”的层次时,如同心理学者所关心、慈悲的宗教智者所劝诫的那样,那谋杀的发生更如九牛一毛。这样的分别是常识,那些苦恼于谋杀书写殆尽的推理作家们也都了解有这一大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在那边,但麻烦在于,这不好写啊,它不够强烈、不够戏剧性、像太荒芜的土地般不符合“投入/产出”的合理投资报酬一般,现实问题。
这里,我们实证性地来看看铁伊干了什么好事。
在我们已经看到的七部铁伊小说中,其中有两部完全不存在死亡谋杀,占到七分之二的比例;有一部死了人,但却是出自于全然的意外,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死亡;有一部确实有着杀人之念,但所动的手脚并不是非置人于死地不可的模糊杀机;另有一部则当下的现实世界没任何人被谋杀,只是有个无事可做的住院病人意外想起来几百年前的一桩冷血谋杀案可能不是正史讲的那样——这里因为我们假设有人并未完整看过铁伊的全部小说,因此很职业道德地不揭示书名。
换句话说,规规矩矩符合“谋杀/破案”格式的铁伊小说,原则上只有两部——比例之低,倾斜向人生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