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宛城,正陷入从天而降的喜悦中。
从夜里子时不到,探子前来报告,说刘邦忽然全军撤退开始,郡守衙中就呈现出一股喜气洋洋的局面。吕齮带头脱下了甲胄,瘫软坐席上,让仆人给他按摩放松,还留在宛城的几个偏将,则接连前来祝贺,说是吕大人英武善战,独守孤城,居然吓跑了反贼,皇上不日必然有厚重赏赐云云。说得吕齮甚为受用,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在婢女的服侍下宽衣解带,倒上卧榻,眼睛一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还没等从吕齮梦见的高官厚禄中清醒过来,就被榻前惊慌失措的仆人摇醒了:“老爷,老爷,不好了,反贼刘邦又杀了回来!”
半晌,吕齮才清醒过来,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摘下榻前的宝剑,对仆人大声叫喊说:“什么?哪里的谣言?”
“真不是谣言,大人,城外又被刘邦的反贼围得水泄不通了……”仆人绝望地哀嚎道。
“这……”吕齮颓然地坐下,佩剑也无力地从手中滑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鸣声。他知道,宛城虽然坚固,但守军的战力已经快要告罄,很多战士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如果刘邦的军队再来上几波轮番攻击,这座城市必然要更换主人了。
正当吕齮无计可施时,窗外传来了声音:“郡守且宽心。”
走进来的人,是郡衙中叫做陈恢的小吏,吕齮平时对他不薄,因此,直到此时,他也依然留在宛城中,没有像一些小吏那样趁机溜走。
陈恢对吕齮像往常那样施礼完毕,然后用劝说的口气说:“将军,您已经完成了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如果现在继续抵抗下去,无非是个死。死虽然对将军来说轻而易举,但也未免过于轻率了。秦二世暴虐无道,我们何必要为他卖命呢?我听说,沛公刘邦速来宽厚仁义,连韩国世代贵胄出身的张良都归顺了他。您不如带领我们归顺了他,这样,就算保全百姓,也可以保全自身。如果万一不准降,我追随您共同赴死也不为晚啊。”
吕齮听完这番话,长叹一声,说:“你去安排吧。”
就这样,抓住刘邦部队发动猛攻之前的时间,陈恢急急忙忙地让人用大箩筐将他放下城墙,要求面见刘邦和张良。
张良听说城中有人出来,抚掌微笑说:“沛公,投降的使者来了啊!”然后附耳对刘邦说了几句,刘邦点头会意。两人便一同转到帐前。
一见刘邦和张良出来,陈恢立刻不卑不亢地说了起来:“沛公,我听说,楚怀王和您事先有个约定,说是谁先打进了咸阳,谁就可以做关中之王。将军何必非要占领宛城呢?我为您的打算,不如接受宛城的投降,然后让宛城的官吏们官任原职,让商户百姓各自安守本分,然后,再把宛城的兵士全部编到您的队伍中,一同西征。这样,其他的不同县城看到宛城这样受到保全,官吏们的性命职位都安然无恙,自然也会开城迎接了。到时候,将军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咸阳。”
“嗯……”刘邦沉吟着,似乎还有点不甘心。
“沛公,这样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张良提醒道,“刚才,您不也在思虑是否能够给宛城上下一条生路吗?”
这句话让刘邦马上想到刚才两人的密谈,张良劝他一定要接受投降,于是便威严地说道:“既然郡守吕齮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自己来?只要他能真心投降,我便可以同意。”
陈恢诺诺而去。
吕齮听到这样的承诺,大喜过望,所谓忠诚这张窗户纸一旦被戳破,剩下的也就是对生命的渴望、甚至对新的前途的憧憬了。更何况,秦二世这样的皇帝,实在让人无法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