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市长爽朗地一笑。我的愿望立刻得到了老家人亲切的回应,车子带着我这个在外多年的“小河南”一路狂奔。我害怕惊扰乡亲们,所以事先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想法。可是当我到了村子的时候,还是被乡亲们认了出来,大家把我团团围住,扯着我问东问西。“你是不是那个春节晚会上的主持人呢?”“我可爱看你主持的节目嘞。”听着亲切的乡音,我不禁说了两句心里话:“回到家里来一直是我父亲的心愿,落叶总归根。可老人家身体不好,我算是代替父亲回来看看大家,向乡亲们问好!”
听了这话,在场的老人主动提出带我去看看祖宅。我们在村子里的一间土坯房前停下了,房子残破不堪、风雨飘摇,房前紧邻他人后墙,空间之狭窄,难容二人并排行走。见此情形,我有些伤怀,爷爷辈在村子里地位之卑微,可见一斑。“瞧老朱家那一群要饭的!”我的耳边回响起小时候别人挖苦我家的话语,往事点滴,历历在目。我从小生长在“兰战”大院里,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挣钱人少,吃饭人多,我们姊妹七个,加上我舅舅、我外婆、我妈妈,家里十一口人,吃饭全靠父亲一个月130 多元的工资,平均到人头上简直微乎其微。而家里的孩子们多数在上学,光学费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但就是在那样的艰苦条件下,从朱仓村走出的朱家人,如今已是“枝繁叶茂”,孩子们个个坐正行端,如今也都已成家立业。老朱家后继有人了,也算对祖辈的慰藉。
别看我们家在兰州人口众多,可在河南老家却是人丁飘零。当然,在朱仓村我还是找到了一些远房同姓的亲戚,由于远离故乡,对于辈分我有些搞不清楚。乡亲们给我介绍,这是你姑姑,我赶紧上前给人鞠了一躬;这是你叔叔,我上前又鞠一个;过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居然管我叫爷爷,还一个劲儿地给我鞠躬。老人精神矍铄,拉着我走到一片田野前,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跟我说:“那儿大概就是你家的祖坟,你爷爷当年就埋在那里。”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原来的坟茔早已被铲平,种上了庄稼,祖辈们的生命与故土相融,与天地化而为一,在万物循环中生生不息。当我看到那片土地上蓬勃生长的庄稼,不觉欣慰地一笑,这又何尝不是朱家代代繁荣兴旺的最好预示?
在我的一个二姑家,我吃到了河南老家的特色糊涂面,做法简单,口味地道。热腾腾的面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家里做饭的情景。我们家有一口大铁锅,母亲把面条往锅里一扔,最后抓两把面一撒,连喝汤带吃面,真的是糊里糊涂。每次吃完后,我还忍不住在碗边舔上几口,那特殊的滋味我一辈子也难忘记,如今于故土重温,更加倍感亲切。
要说在河南老家,和我最亲的人就数送庄的王金亭叔叔了。说是叔叔,其实按辈分讲应该是舅舅。他的父亲曾经收养过我的父亲。父亲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而然成了好兄弟,于是我们都管他叫叔叔。我小的时候,他也到了甘肃,后来在兰州工作。那时候,我天天盼着叔叔来,心里总念叨着这个叔叔怎么还不来啊?因为他一来,准给我带桃酥、苹果、糖块儿等难得一见的稀罕货,所以我从小就和他感情很好。叔叔退休以后,就回到老家了。那次我去看他,老人家非常激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握着我的手就是不松开。但有些遗憾的是,后来我才知道老家有这么一个规矩:跟谁最亲就应该在谁家吃饭。而不懂规矩的我在二姑家先吃了。为此父母后来还责备我:你真是不懂事,你应该在你叔叔家吃饭。身为朱仓人,却不懂得朱仓的规矩,也不知道当时我有没有让叔叔心里不舒服。而就是这个老家最亲的人,如今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