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苏秦·罪人英雄(1)

新史记 作者:王清淮


苏秦从一所民办大学毕业,自己找工作单位。苏秦是高材生,找工作也与众不同,他“高瞻远瞩”,爬到洛阳的北邙山,手搭凉棚四处一打望,结论便有了:秦国。秦国朝气蓬勃,百业俱兴,对山东六国虎视眈眈,正是有志者施展才能的大舞台。于是叫家里人准备行装:一套常服,一件黑貂皮大衣,一百两银子,还有大学讲义一担书,带个小厮,自信满满奔了咸阳。他去游说秦王搞连横,简单说就是拉拢六国中的一个,对其他五国各个击破。

苏秦到了秦国,奏呈关于“连横”的论文。那论文写得真好,把苏秦自己都感动得坐立不安,可惜秦国刚杀了企图谋反的魏国客卿商鞅,对外国人十分戒备,而苏秦又是民办大学毕业,校长兼教师只有一个藏头不露尾的鬼谷子,所以秦王根本就不想看那些来路不正的论文。苏秦却不灰心,一次上书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但一直上到十次,秦王还是不看,苏秦也就没法再坚持,因为钱花完了,鞋子穿破了好几双,黑貂皮大衣磨成了光板,油亮亮光可照人,成了皮夹克。小僮早饿跑了,自己挑着那担书一步步从咸阳捱回洛阳。

事业失败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渴望家庭的温暖,苏秦回洛阳寻求温暖,“乃瞻衡宇,载欣载奔”,恨不能一步跨进家门,吃上嫂子煮的一碗热面条,穿上妻子缝的新棉裤。可问题是,事业失败的男人偏就得不到家庭的温暖。苏秦满怀希望踏进门,父亲自搓麻绳,母亲自纺棉线,嫂子坐在灶台前打盹,老婆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织布梭子,只有那只四眼儿狗摇了几下尾巴,见他并没有带来陕西特产烤羊排骨,也扫兴地躲开了。

苏秦英雄末路,不由得仰天长叹:“男子汉不当官不赚钱就这个下场啊——不行,我得既当官,又赚钱!”把大学讲义一把火烧掉,从旮旯里翻出一部旧书,叫《太公阴符》,头悬梁锥刺股地狠狠地钻研了一年,再次出发。这回他不搞连横,改搞合纵了,就是把山东六国联合起来,组成抗秦统一战线,变被动挨打为主动出击,报复秦国对他的冷淡。苏秦的强项是著书写论文,但更强的项是演讲,把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国君讲得分别跳了三尺多高:“我再也不受秦的欺负了,打倒秦国侵略者,打倒秦帝国主义!”共同推选楚国国王为盟主,组成六国联军,苏秦身兼六国的丞相职位,还担任联军总司令,封了函谷关,让秦国在关中自己折腾去,别打山东六国的主意。

现在苏秦既当官又有钱,决定回洛阳省亲。家人听说苏老三要回来,从家门口搭五彩席棚,一直搭到城门外二十里,父母带着一家大小齐刷刷地站着,组成“亲人仪仗队”,敲锣打鼓喊口号,两个老人家乐得牙也掉了好几颗。苏秦走得近了,老婆都不敢正眼瞧他,畏畏缩缩像个小丫鬟。嫂子长跪膝行,抱住苏秦的马腿不放,说是要给他洗尘。苏秦用大干部的语气问:“大嫂,前倨后恭为哪般?”嫂子直率得叫人羡慕:“三叔当了这么大的官,又有这么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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