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起初回到农村的王卫国,仍在满腹狐疑中守望自己似乎苍凉的理想。因为他尽管是返乡农民,但头上还顶着一顶“县革委会副主任”的乌纱帽。这种特殊的身份,至少还给他提供了谈笑风生的心理。刘凤梅回忆,在1968年冬天的打坝造田中,“干活时,路遥几乎不说一句话,可在这个时候(即休息时——笔者注)他却显得十分活跃,他常常成为谈话的主角,他谈论国际新闻时事,谈论西方国家在野党与执政党之间的斗争……他那渊博的知识,使我这个比他高两级的学生不得不自愧弗如。收工后,我们又相随回家,一路走一路谈。他的家就在我上工的半路上,他有时邀我去他家坐,我也毫不客气,坐在他家的土炕上,嗑着干妈为我们端来的南瓜子,我们继续谈天论地,有时他也拿一些书给我看,这一年冬天,我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
那时,农村生产队社员实行挣工分分口粮,好男劳力一天十分,而王卫国每天只能挣到八分,这还是照顾到他是个学生娃。但是,从事这种纯体力的劳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关键的时候,养父王玉德的人品起了作用。王玉德是郭家沟有口皆碑的好人,经常“说大事,了小事”,在村里有极高的威望。他的儿子回村劳动了,村里人怎能让他干重体力活?
刘家圪裁大队领导们思前想后,先想到一个让王卫国到县城拉大粪记全勤的办法。“拉大粪”是农村生产队特色性的积肥方式,在大集体时派队里的劳力挖县城里公厕的大粪,用畜力车拉回肥田。说白了,就是小说《人生》中高加林干过的那份工作。而这个拉粪工作在当时是农村男劳力最轻的活计,也是许多人羡慕的活计。既然村里照顾,王卫国也倒乐意接受这份相对轻松的劳动,每天赶着驴车到县城掏一次大粪。尽管要忍受大粪臭味的熏烤,但毕竟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甚至还可以抽时间到县文化馆阅览室里翻阅报纸,了解一下国际国内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