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到招待所,我有话跟你说。我都跟你们班长给你请好假了。”
石海把脸盆和毛巾送回房间,李文也跟着进去了。看到她,房间里就像沸开的油锅里倒进一勺凉水,立时炸开了锅。几个人抢着和李文搭话,更多的人则直愣愣地看着她。在荒无人烟的绝壁荒滩,就是见到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这些精壮汉子体内的荷尔蒙也是噌噌地往上蹿,何况是李文这样的美女。李文也和所有自知天赋美丽的女孩子一样,最享受男人们的这种目光和热情,她笑眯眯地和大伙打着招呼,嗲声嗲气地说着话,弄得这些当兵的愈加神不守舍。
石海早已穿好了衣服,忍耐了一会儿,冷冷道:“首长,该走了。”他很讨厌李文故意让他同寝的战友出洋相。其实假如他见到的不是自小就在一块长大的李文,而是另一个美女,他的反应也不会好多少。
李文用歉意的目光横扫一圈,似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众人都恨恨地看了石海一眼,嫌他大煞风景。大家对石海都是既羡慕又嫉恨,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这小子占全了,既是将门虎子,在军中上层有后台有靠山(这一点是他们猜的),又有天仙般的女朋友。现在他虽也是个大头兵,怕是通往将军的路子已经铺好了,不像他们三年服役后还是要复员回原籍,就业问题能否解决都不知道,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心理,并由此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使得石海和他们无法融洽在一起,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石海心里的苦楚,就是知道也无法理解。
来到招待所后,石海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特地跑来一趟?”他知道李文能说动领导批准、并派车送她来一趟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唯恐家里出了什么事。文艺兵虽说比他们这些大头兵宽松许多,纪律也是很严格的。
李文拿出一张纸,在石海眼前一晃:“就为这个。”
还没看清,石海已经明白了,这是他给家里写的信,怎会落到李文手里?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敢偷看我的信?”他以为是李文看到了他给家里寄的信,偷偷给拆开了,这小丫头让她父母自小宠得无法无天,没有她不敢干的事。他虽和李文无话不谈,但要对母亲坦露的心事还是不愿让她知道。
“喂,你有点耐心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毛主席的话。”李文用纤纤食指点他额头两下。
“那你就快点说!”他粗声粗气地说。
李文又拿出一个信封,得意地说:“你再看看这个。”
石海看到信封,心里登时明白了,他给家里写信的同时也给李文写了一封,结果只把家信寄了,给李文的信却感到无颜寄出,揉皱后扔进垃圾箱里。一定是心慌意乱中装错了信,把给家里的信装到给李文的信封里,扔信时又扔错了,最后把家信扔了,给李文的信倒发出去了。
信上其实并没什么隐私,只有短短一句话:爸爸、妈妈,快把我弄回家吧,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我要死了!
他接过信,折好放进衣兜里,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那是他在绝望中发出的求救的呼喊,虽说是给爸爸妈妈写的,其实只是说给妈妈听的。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除了母亲,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心底最深处,更不愿意让李文看到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拿来吧,给我的信呢?”李文伸出手来。
“这个……让我扔了。”石海不好意思地苦笑一下。
“扔了?为啥呀?那就重新给我写,还不用你寄了,我自己拿走。”
“算了,你就当我没给你写吧。”石海告饶似的说。
“不写也行,直接说吧,我听着。”李文把椅子挪挪,两人凑得更近了,膝头顶着膝头,额头快抵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