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饭后,石林去了李满屯家,要找李满屯的大儿子李大明,他和李大明既是发小,也是同学。其实这干休所住的各家的孩子基本都是这种双层关系。
李满屯夫妇问了石海的病情,又问了些石林部队上的事,然后才问他有什么事。石林说想找大明聊聊,自他参军后哥俩就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了。
李满屯笑着说,他这儿子自从下海经商后,天天坐飞机飞来飞去的,也不知搞什么名堂,简直成飞人了。要找他很难,家里也很少能见到他的面,不过他有呼机,只要呼他,不管他在哪里,都能回电话的。李满屯从卧室里找来呼机号码,用电话传呼儿子。
五分钟后,电话铃就响了,石林拿起电话,问李大明在哪里。李大明听到石林的声音,很是兴奋,在电话里大声喊着:“哥们儿,咱们可是多年没见了,我现在在深圳。你能在家待几天?”
石林道:“还能待几天。”
李大明道:“那你等我,我过两天就飞回去,你千万等我。”
石林应了声,李大明又问:“你有什么事吧?”
石林支吾了一句:“没事,就是想看看你,找你聊聊,喝点酒。”
“好,那你千万等我,可别走啊。”
石林告辞出来,心里浮上一丝希望。对市里的安转办,他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了,听说李大明这些年下海经商,人脉很广,他找李大明就是想让他帮助联系个工作。看着患病的弟弟和因弟弟的病而一下子憔悴了很多的父母,他愈加坚定了留在这里,支撑起这个家的信念,至于方慧怎样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石海吃一堑长一智,开始谨言慎行了。他没事就窝在卧室里看书,只有妈妈进来,他才和她正常说话交流,也不忘装一装迷糊。他知道妈妈不会怀疑他,姐姐石晶素来大大咧咧的,比男人还豪放,也不用担心她会看穿自己的把戏,最要提防的就是家里这两个侦察兵。
石光荣看着石海病恹恹的样子,倒动了老牛舐犊之情,总想给儿子帮点什么忙。没事时就进来看看石海怎么样,也关心地问他什么感觉,想吃什么不?石海不敢和他多说,也不敢和父亲对视,说上几句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转过身去。石光荣老了老了想和儿子交流交流,却找不到途径,自己说话都不利索起来,想为他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像一个抡惯了锄头的人拈起一根绣花针。
褚琴看着坐在沙发上因感到自己无能而痛苦的石光荣,又是好笑又是同情,便劝他:“小海这病就是这样,不喜欢说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虽只有几天的工夫,但两人都憔悴衰老了很多。石光荣硬朗的身子也略显佝偻,褚琴和石林、石晶看了都很心疼。褚琴自己头发又白了不少,脸上多了不少皱纹。
“你说小海这病是不是还得去大医院看呢?光这么窝在家里真能恢复好吗?别再严重下去。”石光荣跟褚琴商量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不是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吗,光急有什么用。上次找的那个大夫就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了,再要去看只有去省城。对了,老胡的儿子不是说他能请来专家吗?怎么没动静了?等石晶回来让她打电话问问。”
中午石晶回来,石光荣就让她打电话给胡战斗。石晶马上给胡战斗打电话,胡战斗在电话上说已经请了一位专家,今天晚上回来,让他们在家等着。
听到这消息,一家四口人都松了口气,希望又在心里萌生。石海却一边拨拉着碗里的饭粒,一边筹思晚上的对策,既然是专家,想必是重量级的,可能不好对付。
褚琴看着儿子愁容满面,饭都不吃了,忙问:“儿子,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可口,想吃什么妈给你另做。”
石海拿起筷子敲着饭碗,唱道:“食无鱼兮出无车,士兮士兮可奈何。”把筷子一丢,回屋里去了。
“他叨咕什么?”石光荣大为不解,“吃饭没鱼,出去没车,这哪儿跟哪儿呀?”
褚琴气道:“他说的话,你咬什么文嚼什么字,他就是这病,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