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你老子我什么文凭也没有,怎么了,打仗比谁差了?告诉你,你老子我打败过黄埔毕业的国民党,也打败过西点军校毕业的美国人,谁说的没学历没文凭就打不好仗、就不能指挥军队?”
“你冲儿子嚷什么嚷,有本事你到中央军委,找作决定的军委领导人嚷去。”
提到军委,石光荣不吭声了,气哼哼地回卧室去了。
石晶见哥哥耷拉着脑袋,也劝道:“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妈说得也对,你回来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啊。这些年,嫂子自己带着孩子多不容易,以后你们一家人也团圆了。”
“对。儿子,别理你爸爸。”褚琴劝儿子,“你也知道,你爸爸这辈子把部队当家了,他眼里除了部队什么都没有,好像全国人人都得当兵似的,要不就没出息,也不想想,没有人搞经济、搞生产,部队怎么养,让战士都喝西北风啊?”
“妈,你也知道爸爸就是这样,少说几句吧。”石晶笑着说。
“死丫头,你就知道向着你爸爸。人家都说闺女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你倒好,什么事都专和你妈作对。”
“妈,我这不是怕你和爸吵架嘛。”石晶笑着吐了下舌头,赶紧拿起包上班去了。
石光荣坐在椅子上,脑袋里轰隆隆直响,仿佛有无数个闷雷在脑子里炸开。石林转业,这打击太大了,他一时真的承受不住。他一直认为石林虽然比不上自己,和平年代没有战争年代晋升那样快,怎么着也能当上军长,至少师长是揣在兜里的事,只要当上师长,就可以在军队干一辈子了。
他真的后悔了,几年前,石林被提升为团长时,老胡就劝他在上层找找关系,为石林早日当上师长铺好路子,至少先升到副师,就稳当了,因为副师就是大校级,大校就可以干到离休,不用转业了。也因此,团长到副师是最关键也是最难升的半级。他当时很鄙夷老胡这种说法,运动关系为儿子谋晋升,这事别说做,连想想他都感到脸红。现今却悔不当初了,如果听了老胡的劝,为儿子做些铺路的工作,何至于有今天。
他一直闷坐到晚上,晚饭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回屋后上床躺着。石林闷头吃饭,不敢看父亲那张脸,仿佛自己做了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家人的事。褚琴对儿女们说:“大家吃,别理他,他就这样。当初让他离休他还不愿意呢,说自己身子骨还结实,还能为党工作,结果不也是离休了。”
石林三人都笑了,想起当初组织上要求到了岁数的领导同志离休时,爸爸确实是闹着不肯离休,倒不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就是觉得身体还硬朗,怎能不工作靠国家养着,结果还是总部一位领导给他打电话才做通了他的工作。
石海通过石林这件事,给自己敲响了警钟。爸爸真是老当益壮,侦察兵没白当,自己千万不能大意了,所以从下午起,他就开始装迷糊了,总是浑浑噩噩的样子。褚琴看了更是心焦,以为儿子是被老伴吓着了,抑郁症加重了。
晚上,褚琴回屋睡觉,看着石光荣在床上翻来覆去、愁眉苦脸,既感好笑,也有些心疼,就劝他:“事已至此了,你也别多想了。你与其想那些个没用的,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给儿子解决个好工作上。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了,部队转业的都优先保障安排平级职位,我听不少人说他们的亲戚从部队转业下来,甭说平级,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石光荣赌气不理她,把脸转向墙。褚琴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他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也不理他,自己倒在枕头上睡了。想着儿子回来,媳妇和孙子也就很快能回来了,她在梦里都笑出声来。
大儿子也要离开部队了,这简直让石光荣难以接受!此刻,支撑着老石光荣后腰杆的最后一面荣誉之墙彻底坍塌了!自从他离开部队后,留在军营里的两个儿子就是他心中的骄傲和念想。可现在,一个精神出了问题,另一个即将转业,心中那份希望的光亮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戎马一生的石光荣留在部队上的最后一份念想断了,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