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说,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在部队上,一年就回来那么几天,我挑你什么说你什么了?没有。我从认识你,决定要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我。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也没觉得什么。儿子问你的时候,我就说爸爸在为国家站岗放哨,免得坏人进来打咱们。连儿子都懂了,还为你感到骄傲。”她忽然哽咽住了。
石林眼眶也湿了,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你转业了,我是真的高兴,天天跟儿子说,以后他夜里睡觉不会害怕了,因为爸爸回来了,永远都不会走了,永远都陪着他。你为国家尽了忠,现在又要跑回家里尽孝,这是对的。可我们娘俩怎么办,是孤单单地这样过,还是毫无希望地等着你回来?你在部队上一个月还能打回几个电话,可你回家去了这么多天,你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吗?我给你打个电话,你竟恶声恶气地说我,你说我容易吗,我都是为了谁?我们娘俩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是外人,这个家就是你的免费旅馆、饭店和中转站?”
她含泪说着,犹如机关枪打出的一般。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打开头,就倾泻而出。说到最后她说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出去,来到厨房,扶着窗子站着,大口喘息着,吞咽着即将喷涌而出的哭声。
石林羞愧万分,对妻子儿子他始终感到愧疚,只是从没说过,觉得一家人说这个有些虚伪。妻子说的这些,几乎每个军官家庭都有这本难念经。见得多了心里也就感到轻松多了。
他脑子有些眩晕,好像大脑缺氧,过了十几分钟才清醒过来。他来到厨房,站在妻子后面,请罪似的说:“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你跟儿子,实在是没办法。其实我也想留在家里,和你和儿子天天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想天天和老婆儿子在一起呢?可是你也知道,我和父亲有过十几年的误解,是我误解了他,后来还赌气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十几年后我才明白了父亲的心,我对他也感到惭愧,总想做点什么来补上。他已经是七十多的老人了,虽然身子骨还硬实,可我却总怕他一场大病后就突然走了,我就没有补报的机会了。这次转业本来是能想办法留下的,我却没有,就是想回到家,侍奉父亲几年,我到那边找工作,也是想等找到后再想办法把你的工作也调转过去,把你和儿子接过去,我不是没有考虑你和儿子。我总是想,我既然回来了,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多着呢,也不在乎个把月的,当然,这话我早该和你说清楚,这是我的不对。”
方慧叹息一声,回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说:“随你怎么想,随你怎样做吧。”
“我回来时,爸爸说了,让我就留在这里找工作,让我留在你们身边。”
“那你妈是不是说儿子赶紧回来,把我大孙子也领回来?”
“嗯,妈是说过。”石林不会撒谎,点点头。
“是啊,我这个儿媳妇回不回去都不要紧了。”
“你怎么这么说,妈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回去了,你当然回去,还用说吗。”石林急忙辩解。
“没说的都是不用说的,也就是不需要。”她冷笑一声,从石林身边挤过去。
石林忽然抱住她:“你别这样想,妈真的没这意思。我答应你,明天开始找工作。”
“你找不找和我没关系,放开我,我没心情。”
“别闹了,好吗。其实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都明白吗,还用得着我说吗?”石林不放手。
方慧挣扎两下没挣脱,脸慢慢红了,身体里也慢慢热了,僵直的身子也就慢慢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