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秋天，我沿古丝绸之路走了一趟。在嘉峪关，接待我的是部队上的同志，说他们偶尔发现了一个怪坡，上去容易下来难，外界还没人知道，问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这当然有兴趣啦，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而往高处走又不费力气，那是多好的事!下午便驱车往嘉峪关南的文殊山赶去。

文殊山外是一大片戈壁。介绍说这里曾出没过黄羊，但二十年来作为了某装甲部队的训练演习基地，便什么也没有了。车子往前走，颠簸得如浪中的船，果然除了沙石、骆驼草和作为靶点的土墩，天上没见到一只麻雀，地上拉一泡大便也招不来个苍蝇。西边天地苍茫处有一股直直的白烟，才念了一句“大漠孤烟直”，白烟就到了眼前，原来是小的龙卷风。

一小时后，车靠近了文殊山，能看见了山上的积雪。到一面长长的斜坡上，陪同的人说：到了。坡面确实是陡的，车加大了马力，下行仍是缓慢，到坡底调过车头，已经熄灭了火，仅仅松开闸，却急速地往坡上滑去。这情形若不是亲眼见到，说给谁都以为在说谎。司机让我亲自试试，我不敢，因为我从未摸过方向盘，但我将一只备用的车轮从坡上往上一推，车轮竟快得追不上。我大呼小叫同伴快给我照相啊，天下若都有这样的路，我哪儿也能上去了。

我毫不费力地跑上坡顶，卧在那里，感觉我是高人。

我提议这怪坡不要公开。

天近了黄昏，我们恋恋不舍地要返回，回去了三四里又停下来扭头看，企图再从远处给怪坡拍一张相，但更奇异的事就发生了，在距我十米外的一条干水沟畔出现了两只小黄羊!黄羊刚才在什么地方，怎么就突然站在那里，我们全都回不过神来，待齐声惊叫：黄羊!黄羊!黄羊向前跑了数米，四肢轻巧得如舞蹈，又立定了，又回头看我们，遂一股风般跑远，最后和戈壁的颜色融在一起，什么也没有了。同伴说二十年了从来还未见过有黄羊呀，今日怎么就这般奇怪，又遗憾没有带枪来，要不晚上就可以有一顿野味餐了。

我说：就是带枪，也不能打的，它是瑞兽，绝对是瑞兽。

这一天是九月的十五日。

2000年10月13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