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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自己的路》 《北京谈话》音乐会(9)

走自己的路 作者:龚琳娜 老锣


当20世纪70年代成立音乐学院时,因为音乐学院需要有它的标准,所以有批老师去苏联学,把西方的唱法带入中国。怎么考?考进来是什么标准?考进来后怎么教?毕业、期末考试怎么考?当时所有的标准基本都是按西方的音乐学院搬进来的。原来中国民歌更“扁”、更明亮,因为是在室外唱的,明亮的音色才能传得远。后来老师开始教真假声混声的唱法。它实际上是以西方声乐的歌唱技巧为审美标准,加上一些中国的音色和韵味。是中西结合的声音。

我进入音乐学院附中以后,学习的就是这种唱法。也是在这里,我幸运地遇到我人生的第二个导师或者说偶像——邹文琴老师。邹老师是非常有修养的大家闺秀,说话轻柔,皮肤白净,个子很适中,永远特别得体。

我记得上老师的第一节课,是在1992年9月14日。站的姿势老师有要求,做哼鸣练习,她还特别强调“气”,说一个人没有气,就死了,唱歌的根本是用气,做人也要有骨气。

我从跟她上第一节课开始记笔记,从未中断。从声乐练习到做人的道理,再到自己的感受,几乎什么都会记录。比如有一段记录了老师的话:“把练声当作一种唱歌,有内容,有情感。”还有我自己平时的感受,其中有这么一段:“钱钱钱,一切都是为了钱,它像是一个帅小伙,让每个女孩儿投入怀抱,像一条美女蛇勾引每一位男士。我没有钱,也不漂亮,只有靠双手去争取,但决不乞讨。”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正面临我妈妈“下岗”,我还有个弟弟,家里比较拮据,当时为钱的事情陷入苦恼……现在翻出这些来,我还是会感动。

中学毕业后,我被保送上了中国音乐学院民族声乐系,还是跟邹文琴老师学习。她从来不收贿赂。很多学生为了考上,给她钱,她都放信封里,让我寄回去。她还不准我们“傍大款”,宁愿我们没名气,也要做个好人。

我从邹文琴老师身上,学到了傲骨。但有傲骨的人,就容易受到排挤,因为不随大流,没有时间搞关系、拉帮结派。我看到了老师被整的过程:参加比赛时,她的学生分数就会低,有时连比赛名额都没有份儿。

邹文琴老师有一次甚至对考生说:“别当我的学生了,否则你容易考不上。”我幸运地从16岁开始跟她学,一学就是七年。学到了她干净的声音,也学到了干净的心。当时只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去保护她,她却总对我说要我保护好自己。我一直都记得老师的话,所以我和老锣的路这么顺,是因为我们可以把自己保护好,不受干扰,不怕权威。

大学毕业,我考进了中央民族乐团——以第一名的身份。中央民族乐团是很好的乐团,可以和大乐团合作,而不用伴奏带,这个机会是在别的歌舞团没有的。我不得不说,大学毕业时我做了场非常棒的音乐会。那时候要求大学毕业参加毕业音乐会就行,每个人唱几首。但我自己搞了场独唱音乐会,而且不是在学校教室,是在北京剧院,全部都是我策划的,包括整个音乐会上唱什么歌,请什么主持人,穿什么服装,怎么安排观众的票……因为北京剧院要几千元租金,我也没这么多钱。但是很多老乡都来买票,这样就能抵租金。我上半场唱贵州民歌,下半场演《窦娥冤》的“托梦”,女儿托梦给爸爸那一段,唱得观众都流泪了,我也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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