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谈诗论文(1)

万物刹那又永恒 作者:吉米·哈利


“那是海明威说的,对不对?”包曼摇摇头,“不,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说的。”我没敢争论,因为包曼什么都知道。事实上,他一向就以这一点自豪。我很喜欢兽医系的学生下乡来实习,因为他们会帮我做杂务,开铁门,并在寂寞的旅途中陪我聊天。他们所得到的回报就是从谈话中吸取我们的工作经验。虽然这种回报有些空洞,但对一位只懂理论而无实际经验的学生来说,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可是大战结束之后,我发现我与这些实习生之间的关系已经起了很微妙的转换,因为我从他们身上学到的跟他们获之于我的竟然一样多。

当然,这主要是由于教学方法上有了重大的突破。那些权威的兽医系教授们不知何时突然领悟到兽医系的学生并不只是马医而应该让他们多方面学习如何医治所有的动物。此外,新的医疗器材与诊断方式问世了,年轻一代的学生所学的尽是我过去闻所未闻的。

包曼就是大四的学生。他除了对兽医有兴趣外,还喜欢多方阅读各种书籍,所以一般说来,他的常识是相当丰富的。

只要不是在工作时,我和包曼的话题大多与文学有关。自从有了他作陪之后,我觉得日子过得迅速而充实。

他让人肃然起敬的感觉远超过一位二十二岁的青年所能表现出来的,然而他的幽默又使他免于流为自大。他是个发育得最完美的大孩子,我从没见过身材像他这么成熟的年轻人。事实上,他已经开始学着抽烟斗了。

虽然他对烟斗还不甚习惯,但我确信有朝一日他会战胜的。我可以想见二十年后,他顶着水桶般的大肚子在炉火边的摇椅上看报纸,口中的烟斗飘出高雅的青烟,他的妻儿子女环聚在四周……那将是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而包曼也将是个正直、负责又关爱家庭的好父亲。

当一列石墙掠过车窗外时,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新的手术方法上。

“你说你们在学校的实习医院里真的采用剖腹生产术?”

“老天,当然。”包曼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嘴里的烟斗还晃了晃。“就像吃顿饭一样地平常。”如果他能及时吐出一大口烟的话,他的话一定会显得更有分量。只可惜他把烟斗塞得太紧了,所以即使他吸得双颊凹陷、两眼涨得像气球,也难以吐出轰轰烈烈的烟来。

“那你真幸运,”我说,“过去这些年来我在牛棚中和难产的母牛搏斗过多少夜晚,好几次都差点给踢死……我想光是接生就不知会折磨得让我少活几年。对了,你能不能再介绍得详细一点?”

他神秘地笑笑说:“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他又点燃烟斗,沉思地摇摇头,“快得很,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而且毫无痛苦。”

“真伟大。”我羡慕地摇摇头,“我真是生不逢时。我猜想这种手术也可以用在母羊身上吧?”

“哦,当然。”包曼装腔作势地低声说,“母羊、母牛、母马,还有母猪……哪样都可以。手术过程简单得就像给母狗切除卵巢一样。”

“你们这一代真幸运。我想你看了很多这种手术,将来自己亲自做一定也没问题了。”

“当然。”他慷慨地摊开双手,“不过这种手术只适用于难产。我还是很喜欢传统的接生术。我很欣赏教科书里描述的方法。”

我点头表示同意。包曼的课本又厚又重,里面重要的叙述都划了红线。将来他毕业考的时候必须把这本书啃得滚瓜烂熟。

这天是八月的头一个礼拜天,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休息了。车子掠过镇上的时候,我羡慕地看着街边闲坐休憩的人们。这年头在礼拜天还要工作的人实在不多了。

我把包曼送回他的住处后才回到诊所。我才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电话就响了。海伦走过去拿起听筒。

“是无花果农庄的布家,”海伦挂上电话时对我说,“他们家的母牛要生产。”

“该死!我的周日之夜又泡汤了。”我放下杯子,想了想又笑着说,“不过包曼倒会很兴奋,因为他可以亲自体验一下真正的传统接生法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