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左手大陆、右手台湾(一) 4

远乡 作者:凤凰卫视出版中心


萧志杰:非常乱,反正家里比较好的就要逃难。(在海边)一个浪冲过来,有的(人被)打到海里头,结果有的夫妻同难了,小孩儿还在;有的是先生不在了,妻子还在。

一直身在上海的汪启一更是将此刻的乱象看得清清楚楚。经济混乱和疯狂的迁徙人潮,戳破了大上海无上繁华的幻影,甚至连军舰上也挤满了逃难的人。

汪启一:我们怕票乱买,就由司令整个掌握(票的售出)。黄埔(军校)第一期(校友)的一些眷属,当然我们优先让他们离开。我们站在愿意帮忙的立场,尽量地(提供帮助),只要飞机不满坐,又有票(就可以上),军舰也可以(带人),能够多带点东西就多带一点。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很自私,除了人员以外,还希望带部车子走。

那时候经济也很混乱。那时候大家都使用大头(银元),但为了制造经济方面的混乱,很多人又把大头分了,好像有袁世凯的大头可以值得高一点,民国多少年出的又要低一点。他们就讲,这里面白银的分量不同,结果更引起市场上的经济混乱。

逃难和撤离,成了当时很多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但命运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拥有同样的际遇,有人得以顺利撤离,有人却备受坎坷,历尽艰难才到达彼岸;有人能在遥远的他乡与家人团聚,有人却从此骨肉分离,再难一见。“美和”舰上的通信上士胡子丹,就做出了一个让他抱憾终身的决定。当时他的家人已匆匆从芜湖老家赶来上海,准备和他一起随舰去台湾,但他却没让家人和他一起走。

胡子丹:船一出来就靠外滩加油,那时候军舰可以带(眷属),但不方便的是,要先到定海,再到左营(在台湾高雄)。我想,这不把家里人给折腾了?等到下一个航次直接到左营不是很好吗?

但这一闪念间的犹疑,造成了胡家日后三十多年天各一方。

5月25日,正当胡子丹从家中吃过晚饭回到“美和”舰时,电报传来:上海已失,速速撤离。局势的瞬息万变顿时打乱了他的计划。

胡子丹:(船)赶紧开出来,回到上海黄浦江口的时候又接到电话,说上海不能进去,丢得太快了,我也呆住了。我呆住倒不是因为上海丢了,而是我的家丢了,家里人千辛万苦从芜湖出来的。那时候出来很困难,火车顶上都有人,人挤人地出来了,大包小包都打好了,准备搬到左营去。

那一年,胡子丹刚满20岁,但离别的伤痛从此种在了他心头。

钟志君也许要幸运些。他所在的空军伞兵司令部第一团本在南京驻防,但是1949年年初,当国民党接连失去东北、华北,长江防线正大兵压境之时,伞兵司令部接到了蒋介石发出的调防命令。

钟志君:全国只有一个伞兵师、一个空降师,不希望将来(南京)被共产党占领以后我们出不来,就先一步让我们离开。

在上海等了两个多月,伞兵一团又接到了进一步南调福建的命令。3月下旬,钟志君和战友到达厦门,想到自己的家乡广东梅县离厦门不远,他就告假回家小住了几日,这也是他生平最后一次见到父母。

钟志君:住了三四天,我看情况不对了,就赶快由梅县坐民船(回厦门),我妈妈送我到汕头。我是家中的独子,我讲可能我们会到台湾,她就关心我,要我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

1949年8月,当解放军攻入福建,厦门北边的福州、泉州相继易手时,钟志君和伞兵一团终于接到了去往台湾的命令。

从各地汇集而来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地跟随着各自的长官从战场上撤退,一路奔波后挤上军舰、民船,带着大批逃难的人群,跨越波涛汹涌的海峡而来——1949年这场惊天动地的大迁徙,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