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具店，他的眼光，马上被一位斜倚在窗边那只红皮沙发上的女孩掳获。

女孩穿着一件蓝丝绒长洋装，姿态慵懒得像只波斯猫。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三人座沙发，女孩却将它卧成一张风情撩人的欧洲贵妃椅。

“老板娘，不好意思，那一张红色的皮沙发，我可以试坐看看吗？”一个贵妇型的太太说。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请我侄女让一让，她在等男朋友。”

侄女？君城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像波斯猫一样的妹妹。

“青青。”姑姑喊她。

女孩将遥望向窗的脸转了过来。

那一股贵族后代的傲气，让君城倒抽了一口气。虽然她今天戴了长假发，但是他知道是她。

青青转移阵地，窝进另外一张白色的单人椅上，这次，她以随性闲适的神态，等待她的情人。

“老板娘，真是不好意思，你侄女坐的那张椅子，好像也很舒适，我可不可以也试一试？”贵妇的目光和品味，完全被女孩牵着走。

今天店里的生意真的很好，君城来来回回一共送走了五件家具。

送完最后一件红色皮沙发，君城回到已经打烊的家具店，姑姑正在为青青拆假发：“下一次，我把你打扮成芭比娃娃，试试那张紫色的布沙发吧，都已经摆了五年了，还乏人问津。”

“原来，你就是姑姑口中那个超级营业员？”君城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女孩说话。

“以你姑姑的天分，应该去开造型屋的。”青青将大背包甩上肩头，转身要走。

君城很想再和她多说些话：“《沙漠中仙人掌的呼唤》是一盒很难听得懂的音乐带。”

“不是很难听得懂，是很难听。”青青回过头说。

“那，你为什么要买？”

难怪她觉得他有一些面熟，她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挡住她去路的呆头鹅。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买？”青青反问他。

“因为……因为……”君城被问得面红耳赤。

“因为，如果我不买，你就不会买。”青青替他，也替自己作了回答。

然而，君城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一直到那一次，他又在音乐行里遇见了女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君城走进员工休息室，发现青青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随着音乐带哼唱摇摆。

“你在和我说话？”青青拿下一边的耳机。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孩老爱用反问当回答。

“我是来打工的呀！”这次，君城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也一样。”女孩耸耸肩。

“哦——你是今天新来的。”君城露出老前辈善意的微笑，想表示友好。

“你才是菜鸟呢。”女孩用美丽又骄傲的眼睛笑他。

“青青，上工啦。”阿尼在门外喊她。

君城的头，已经被问号胀得满满。

“老板，我想买一盒录音带。”

“专辑名称叫什么？”

女孩摇摇头：“不过，我会哼其中一小段。”

君城不可置信地，看着历史在眼前重演，想起他那盒还放在录音机里的《沙漠中仙人掌的呼唤》，他对站在一旁的同事阿尼惊叫出声：“天哪，这根本是一种诈欺行为！”

“又没有人说不是。”阿尼说。

“你是说，连客人也知道这是个骗局？”

“你没发现，今天店里的客人特别多吗？他们大部分，都是冲着青青的表演来的。”阿尼拍拍君城依旧惊愕未褪的脸颊，“小老弟，你少土了，这是一种行销手法，不是欺骗。”

坐在红色沙发上像猫一样的青青，唱起歌来像天使的青青，想起青青的一切，君城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有人，做着这样的工作。她用她的歌声和肢体，给别人一种美好的想象，让别人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