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榛生

没人知道，

那些小蜜蜂与四叶草后面，

挡住了什么；

就像没人知道，

卷毛嬉皮笑脸的外表下，

遮挡的是，

心里的小小孔洞……

01

这幢老楼一共住84家。有单身的，有同居的，有一家大小四五口的，有老太太带宠物的，有同性恋小两口。人口颇复杂，花样不少，但总体有一个惊人的相似点：都穷。

不是看不起大伙，我自己也是住户之一，也穷。像我这样的女穷光蛋，有500块一月的小房住算不错了，不能跟生活计较太多。除非我是巴尔扎克，老头子晚年生活潦倒，兜里一分钱没有，还硬是用着红宝石手杖，对豪华大房子指指点点。但人家是文豪，有的是底气。

像我这样一个小草根，必须学会逆来顺受，否则，房东会第一个把我干掉。他是制药厂厂长，衣服上总有股高锰酸钾味儿。就冲他每次来收房租时，房里蚊子苍蝇成批死掉的事实，我也得惧他三分，老老实实把房钱交出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赚取生活费，我在波波的店里打工。他是老板，我是小工，一般情况下，非血缘关系的老板不会对小工太好。我时常被波波呼来喝去：整理橱窗！擦地板！帮顾客试衣服！季末甩货我还要去门口吆喝、拍掌、自编一套顺口溜对路人嚷嚷。我多不容易呀，然而波波却认为这是一项技术含量很低的工作，一直不肯涨我的工资。我钱不够用，管波波借，他不借。话说那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怒之下，我辞了职，自己开起了店。

02

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要开店，基本等于瞎扯。但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有一个美好的网站叫做淘宝网，它让很多妄想成了可能。

我的店叫“Shall We Talk”。主营的项目是“陪你聊天”，一小时收费20元。本着健康、积极、科学、审慎、风险可控、娱乐大众的原则，一不违反注册条款，二没被人投诉，我态度好，服务又周到，外加各种让利促销，两个月间，还真拥有了好几位忠实顾客。他们可以选择各种类型的聊天服务：温柔安慰型，情感分析型，挑战鞭策型，成语接龙型。唐伯猪喜欢和我玩成语接龙，我真纳闷都2007年了，怎么世界上还有人如此无聊，天天要玩成语接龙。但是唐伯猪就好这口，他一上线，就买我“一个小时的成语接龙”！二话不说抛出成语，让我快接。为了能让顾客满意，我也努力充实货源，硬是背诵了整本的《成语大词典》。

一天傍晚，我闲极无聊，主动对唐伯猪实行优惠。“要么咱俩再玩一小时，算你半价怎样？”唐伯猪平时不爱闲扯，但是这晚唐伯猪说话了。

他说：“我还没吃晚饭呢，我很饿。”

接着，他忽然问我：“那你能不能来我家给我做饭？”

经一番讨价还价，一顿饭的工钱以一百块成交。比起在网上胡说八道五小时，我更愿尝试这个几乎是暴利的做饭工作。虽没见过唐伯猪，但我觉得他人应该不坏，想想看，成语接龙是小学生玩的玩意儿吧，那他应该是个天真的人，何况，还这么厚道，做顿饭他愿意给我一百！

按照地址，我来到一幢新公寓，找到502房，按响门铃。一个饥饿的男人给我开了门，对我讪讪一笑，指了指沙发，让我坐，还给我倒了杯茶。我坐在沙发上一时很泄气。唐伯猪又讪讪地向我展示了他的冰箱，说：“菜我刚才特意去买的，做好了咱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