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呀——”
老妈忽一声没有号唱上去,竟然号哭起来。莞儿心慌慌地丢了吹风机,奔到客厅,只见老妈蹲在地上,伤心得像个孩子。莞儿抱住她的肩膀,她还使劲挣了两挣。
“……我恨呀!就是,就是在给奶奶摘帽的文件刚到公社,他们还弄我!说是现在不弄,往后没得弄了!我小学还没有毕业,硬是把我弄破了……”
老妈哭得瘫软如泥,莞儿也扶着她坐在地上,陪她哭起来。她这才明白,老妈为什么总泡在广东打工,她其实是不愿回老家。
老妈哭了好一会儿,忽又横手把鼻涕眼泪一擦,叹一声说:“命啊。”又硬硬地说,“娃儿,你身子还好,你又聪明又好看,不要在这里耽误了。老妈存了一点钱,总有万把多块,都拿去!你去找一个人——他是,是个好人!你找他,找你的命。我明天就把钱和名片给你——你明天就走,一天也不要耽搁!”
莞儿脑子反应不过来,正愣着,老妈又重重说了那句剃刀也似的话来:
“……你女娃儿家的,是个脸面最要紧?不是的!我的个娃儿吔,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身子胎胞保护好!洗浴城里都晓得的,就是做了小姐做到头做不动了,找个人成家生娃儿还有个本钱——你不懂!这是穷人家女娃儿的根本!”
第二天老妈给了她一把钱——有人民币,有港币,有美元,还有不认得的钞票,和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还给了她一支大口红,说是防卫喷射器。
莞儿已经好不自在,把那大口红都攥出了汗,梁导的声音还伴随着投影仪上的画面倾泻——画面已经变成日本女优的大胆照片,而梁导则在讲述女优的八卦和她们的出道之路。
莞儿暗暗启了大口红的盖子,只等梁导有所动作。然而那个梁导似乎说得上瘾,也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莞儿僵在那里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嘿,我说莞儿,你听得可入神了,想什么呢?”
梁导转过身来,在莞儿耳朵边悄悄说话。那股蒜味和肉夹馍的馊味,叫喜欢干净水灵的莞儿腻歪。
恰在这时,门“砰”一下被推开了,一个壮实男人大步闯了进来。他也是光头,却已有些小寸毛,短脖,大宽下巴,又有点向前兜齿,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眼镜男生慌慌张张跟在后面,同时又把快板小子他妈挡在外面。
“尹哥!”
梁导也急忙堆笑迎上去。
那叫尹哥的却黑着脸:“这样不行!梁子这样不行!”尹哥一屁股坐到桌上。把白布单蹂躏得不成形状。他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股生石灰和槟榔的味道直呛莞儿——莞儿在东莞见过不少湖南人爱嚼这槟榔,莫不是这尹哥也是湖南人?
尹哥瞟了瞟莞儿和墙上的投影,梁导急忙横了眼镜男生一眼:“那谁,开灯!”
眼镜男生赶紧开了灯,莞儿就见尹哥满口黑牙搅和着白灰沫沫蠕动,好似很享受口里的味道。
“这样不行的!梁子!我刚才到咱们的房间转了转,什么烂人都有!这些烂玩意儿怎么吸引网民?!还和楼上竞争呢!屌毛!”
“尹哥,网络春晚吗,不就是全民娱乐嘛,成色是差一些,不过——”
“梁子!你这个理念不对!网络春晚就不能出精品吗?我靠!我们要从三网合一的新高度拿出一些硬通货!什么是网络的硬通货?互动啊!兄弟!互动啊!我们要用传播新理念来打造节目!你这个状态不行,靠,我请你来是干活的,兄弟!”
他们二人都不再言语。莞儿突然就明白了。她走错了地方——她原本是要去大台“电视春晚”组,可恼那眼镜男生竟把她领到这“网络春晚”组了!
莞儿突然站起来,把衣服一夹,愣头愣脑地说:“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莞儿拔腿就走,眼镜男生竟然追了出来:“您到底是——”
莞儿瞪他一眼:“我是要去楼上的。”回头却瞧见那金字招牌上的细字原来是什么什么.com。
里面传来梁导的喊声:“那谁,让她留个电话——”
眼镜男生刚要开口。莞儿说了句:“再见!”急忙奔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