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拔出枪来,毫不犹豫地向联络人开了三枪。枪声比预料的要响,居然震落了几小块雪团——红的血从他的白得发黄的皮帽子里汩汩涌出来,冒着热气淌在雪白的口罩上。
阿杜有点慌乱,但还又有点镇静,毕竟二道防线设在山口,易守难攻。而且雪线以上的高度,直升机一时飞不过来。盘旋在他脑子里的既有姑娘的忧伤歌声,又有轻柔而坚定的实际上来自大法宗父亲的指令:茶马古道——本人、亲自。
遗憾!来不及和兄弟们告别了!阿杜急忙背上一个古怪的白色大背包,里面是应急弹射器。这玩意儿太重,阿杜踉踉跄跄走到门口,以一种坐井观天的姿势蹲坐在洞口,正要按下按钮——恰在这时,两架飞机从山后呼啸而至。阿杜心里又一惊:
战斗机!
他们又提高了打击的力度!
阿杜僵在洞口,一动也不敢动。他庆幸自己一身白,在高速飞行的飞机上,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可是,战斗机!他们不能没有远红外。
黄灰绿三色杂驳的战斗机呼啸着掠过头顶,看不出是哪国的飞机,很快它们转了弯,向第二道防线的洞口扫射,显然是洞口的硝烟吸引了他们。阿杜被激烈而沉闷的连发机枪声怔住了。远处岩洞里有一个兄弟往外挪,他似乎是想冲,又可能是受了伤,后来居然举起手枪——难道他要向战斗机开枪吗?阿杜一面觉得他勇气可嘉,一面又觉得他有些愚蠢。也许是他被打蒙了。可是飞机的回答迅速而凌厉——两道火光分别从两架飞机喷射而出,直奔岩洞,紧接着就是沉雷般一炸,浓烟直蹿山顶,却又被更为迅猛的大面积雪块所扑灭——爆炸引发了山上的雪崩。
安息吧,兄弟们!
阿杜念叨了一句,按下了按钮。现在正是时机,地面部队还没有上来,而战斗机也刚刚飞走。但是他们很快会转头飞来,按教官所说,飞机执行任务的最后一道程序总是盘旋回来摄影取证、总结战果。
砰!
随着一声闷响,阿杜立刻升了天。那种弹射器正是仿照战斗机飞行员座椅设计的,教官曾经卖弄地说是美国CIA的专利。那响声虽然不如空对地飞弹,毕竟也是爆炸引发。阿杜胸口发紧,耳鸣难忍,却又体验着寒风掠面,自由飞翔。忽然,地面放出颗照明弹,他一眼瞥见地面有十几个人在雪地里蠕动,极远处似乎还有雪地爬山车。
升力很快到达顶峰,然后是自由落体式的飞速下降。阿杜连连按动了第二颗和第三颗按钮。一个白色滑翔伞迅速张开,而与此同时,按比例缩小的另一个花哨伪装伞拉着一个充气小人飞升起来。真伞重而伪伞轻,又一阵山谷斜风刮来,伪伞像充满动力似的飘空而去。
就在阿杜重重落在山峰另一面的时候,他听见了战斗机在远处开火。是大法宗在为我祈祷吧。阿杜瘫坐在雪地上揉脚。要不是雪地,摔也得摔残了。他割断伞绳,仔细把伞埋了,跌跌撞撞向夜幕深处扑去。那首姑娘的歌儿和地区总部的指令在耳边响起:
姑娘的微笑不要相信,美丽的风景谁知道何时降临嶳蔟恴婐濄濄敤渋歮。
突然他悟到什么:茶马古道、本人、亲自。在这之前,还有一句:“春天晚上的约会。”他想起来在三个月前,阿甫作为地区总部的代表秘密巡视卡都拉地区,阿甫裹着黑色长风衣,含糊其辞地说起过他正在研究的一项战术行动:“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