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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情深,不由情深 (2)

那些年,我们一起读的诗 作者:倾蓝紫


锦瑟,相传“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汉书·郊祀志》)。

庄生梦蝶,《庄子·齐物论》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望帝,相传战国时蜀王杜宇称帝,号望帝,为蜀治水有功,后禅位臣子,退隐西山,死后化为杜鹃鸟,啼声凄切。有说他是被逼让位,故才化杜鹃啼血。

沧海有鲛人,鱼尾人身,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珠。《搜神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太平御览》说:“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绢。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

蓝田,有解是指陕西以产玉闻名的蓝田山。玉生烟则有典故自《搜神记》来,说吴王夫差小女紫玉和童子韩重相爱,想嫁给他,未成,气结而死,后来紫玉显形,其母上前想拥抱她,她却若烟雾一般消散了。不过,在我看来,此处当为李商隐描绘南方水田的实景,而非抽象的意境。

当这些典故凑成一诗时,当表何意呢?李商隐给我们留下了最深奥难解的谜棋。

千百年来,有无数人梦想解读这已无对手的棋局,却只解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解不出李商隐的真情慧心。

《五灯会元》有偈说:“高坡平顶上,尽是采樵翁,人人尽怀刀斧意,不见山花映水红。”我们不妨放下对李商隐写此诗的真实意图的深究,放下劈石寻解的斧头,且欣赏他的山花水红。

王蒙曾慨然感叹:“这是一个陷阱。这是一种诱惑。这是锦瑟的魅力。这是中国古典的‘扑克牌’式文学作品。这是中华诗词的奇迹。这是人类的智力活动、情感运动的难以抗拒的魅力。这也是一种感觉,一种遐想,一种精神的梦游。这又是一种钻牛角的苦行。这当然是不折不扣的野狐禅。”

野狐禅,说百丈禅师每日上堂,常见一老人听法并随众散去,有一日却站着不去。禅师问:“立者何人?”老人说:“我于五百年前曾住此山。有学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说不落因果。结果堕在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语。”禅师说:“汝但问。”老人便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禅师回答:“不昧因果。”老人大悟。向禅师告辞说:“我已免脱野狐身。住在山后。乞师依亡僧礼烧送。”次日禅师在山后大盘石上果然找到一只已死的黑毛狐狸,按送亡僧礼火化。

后来禅宗里说那些流入邪僻、未悟而妄称开悟,一概称之为“野狐禅”。

其实人生又有多少正确的答案,我们不妨都在野狐禅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领悟,堕一回狐狸之身。

戴叔伦说:“诗家之境,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李商隐在迷离惝恍中创造了一种意境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间,传言着难以言传的深心里的情和境。宗白华由此说:“所以最高的文艺表现,宁空毋实,宁醉毋醒。西洋最清醒的古典艺境,希腊雕刻,也要在圆浑的肉体上留有清癯而不十分充满的境地,让人们心中手中波动一痕相思和期待。阿波罗神像在他极端清朗秀美的面庞上仍流动着沉沉的梦意在额眉眼角之间。杜甫诗云:‘篇终接混茫’,有尽的艺术形象,须映在‘无尽’的和‘永恒’的光辉之中,‘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一切生灭相,都是‘永恒’的和‘无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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