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年:通顺。有的人翻译的东西就疙疙瘩瘩,我不会。另外就是忠实于原文。以前有一个《翻译》杂志,专门批评翻译和介绍翻译。有一篇文章推荐我翻的东西,他说整篇文章多少句点,我的也是多少句点。每个段落的句子的数目完全一致,它是50句,我也是50句,不多不少。
吴虹飞:您跟同年代的翻译家有交往么?
王永年:交往不多,我是独来独往的。因为翻译是个人的工作,不需要合作,不需要团队的。
吴虹飞:现在每天工作多久?
王永年:不多,眼睛也不好了,有白内障,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在路上》翻译了10个月,每天至少4个小时,这是两年前的事。
其实接这个活儿挺后悔的。你看这个书是没有空当儿的,密密麻麻,没有段落,很扎扎实实的,有多少字就是多少字,占不到便宜。有些书很占便宜的,比如说30个字一行,有的地方是对话,回答说“好”,前引号,后引号,加个句号,4个字就是一行。30个字一行,我4个字就可以解决了。
吴虹飞:以您的历史,在那么多的政治运动中都没有受过牵连,是不是运气很好啊?
王永年:不是运气好,是人好啊!“害人之心不可有”,平时我没有害人之心,能帮忙的时候帮你下忙,人家也下不了手来整你。但有人不是这样,最典型的例子——我们那时出个小错字就是不得了的事情——比如说外文毛主席的毛是“Mao”,打字机上“O”和“L”连在一起,很近,你稍微手一滑,“O”变成了“L”,就变成“Mal”了,“Mal”就是“坏”的意思,毛主席就变成“坏主席”了,真是不得了的事,反革命事件了。
造反派有一个头子,他就把“毛”写成“坏”了。尽管你是造反派也不行。对毛主席不忠,开批判大会,他就痛哭流涕地检讨。在此之前,因为我和他是住一个宿舍的,我就说这个人家比较容易理解,一个字之差,很容易打错的。他作完检讨后,反过来他就把矛头指向我了,说“我这么错,王永年还轻描淡写,说只是一个字母之差,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我只是安慰一下,这种事多的是……他可以把自己的错误检讨一下,然后就反对你,因为我进步了,你就是落后了、反动了。
吴虹飞:怀念上海的时光么?
王永年:怀念的。我那时住的地方是上海最好的地方,我做的工作是出版社工作,收入也很好。就是没办法,新华社要办西班牙的广播,到全国去招,最后把我给招来了,待遇还差得多呢。你们可能不知道,原来还有地区差异,上海是最高的。工资要相差一级,一级是什么概念,那时百十来块的工资,最低要差个二十来块。那时一个人的生活费,二十块足够足够了,包括吃喝玩乐。那时我们吃一块猪排,一块大排骨加一点青菜才要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