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颠倒话 1

听我讲话要小心 作者:吴虹飞


吴虹飞:即便是写农村题材的时候,你也是一个特别典型的知识分子,一个有些狡黠的知识分子。在《石榴树上结樱桃》里,你写的繁花和小红,都挺可爱、挺好笑的,你认为可以用善恶来评判这些人物吗?

李洱:我关心人物的性格,要大于关心人物的道德。这可能是小说家的职业病。我内心当然有善恶标准,但不会要求读者认同我的标准。有些朋友开玩笑,说你写的农民不像农民,起码是从中专出来的。哈,小看农民喽。农民的生存智慧不得了,他们也吸收了各种文化的致幻剂。一个自作聪明的知识分子,跟农民打交道的时候,农民能把你卖了。不是经常有报道吗,哪个女大学生被农民卖到了什么地方,洞房花烛夜才迷登过来,摸过来的原来不是“同桌的你”。

吴虹飞:你以知识分子的视角写农民,写《石榴树上结樱桃》的过程困难吗?

李洱:有各种各样的写作方式,其中一种是一泻千里,泼墨似的,我是另一种。为了表达各种各样的价值观念,我需要比较深入地了解各种各样的观念,知道我写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把各种各样的观念镶嵌起来,要斟酌,这样就变得很困难。

我理解的加缪的小说就是这样的,它经过经验的反省,每句话都表达一种被审视过的生活,而非像生活本身那样。我可能还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但是我的习惯已经变成这样的了。

吴虹飞:那些颠倒话是你自己编的吗?还是听来的?我觉得很有趣啊。

李洱:颠倒话,话颠倒,石榴树上结樱桃,东西大路南北走,出门碰见人咬狗。民间流传很广的。前面两句类似于音乐中的过门。一种有趣的矛盾修辞。但我不知道,在我们的修辞学体系里,它是不是被列为一种辞格。不过,小说中大部分颠倒话是我顺口编出来的,风助火势,有一天竟然写了几百行,写得口干舌燥,扁桃体发炎,但最后用到小说里只是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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