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最大》。
不愧是龙穴里的舞者,胜利大妈们迈出步伐,轻巧有力。她们的阵形像铁壁也像游龙,在歌声里徜徉悠远。
老婆最大呀老公最二
你要答应我不许找小三儿
年轻的情儿呀老来的伴儿
我想要为你生个小孩儿
歌词简单,舞步却不简单,有亘古的回音。她们踏着脚下青砖,发出龙吼一样的声音,太整齐,太霸道,广场上大部分人都感到一种来自帝王的压力。那一刻,十五公里以外的城管办公室里,王队长喝了一口茶,猛睁开眼。
“龙抬头!”
龙王张素娥的舞蹈,可怕,只能用这两个字。
陈小菊的眼神有些异样。
一曲舞罢,张素娥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青龙张素娥,最讲道理。
陈小菊面无表情,她说:“素娥姐,领教了。”
《最炫民族风》。
张素娥没有想到陈小菊跳了自己的成名曲,与张素娥的刚烈相比,陈小菊她们的舞步,更加阴柔,她们就像是古老的阿佛洛狄忒,在橄榄枝的水池边翩翩起舞。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陈小菊与她的姐妹们,像一群工笔画仕女,走进了胜利广场,如水垂光。所有的中老年男子都痴了,这里面年纪最大的老王,放下棋子,他说,你们可能没有看过,民国的衡阳战场,那些劳军的姑娘。那时候我们都疯啦,跟现在一样。
“下什么棋,看舞!”
陈小菊她们跳完,全场屏息,张素娥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逐渐推出广场。
张素娥知道自己败了,败在自己最得意的曲子上。
她问陈小菊,你什么来头。
“十五年前你还在太阳花小区住着,跟一个叫陈秀兰的老姐跳舞,你还记得么。”
“我记得。”
“你夺了她的位子,带走了大部分姐们儿,你记得么。”
“广场里只有强者,你应该明白。”
“陈秀兰回去就抑郁了,你一定不知道。”
张素娥想说什么,陈小菊没有给他机会。她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去世界各地学习,俄罗斯的红场,法国的卢浮宫、北京的天安X,我哪一个没有去过。我与俄罗斯的普尔尼科娃领导的红军舞团激战了三个昼夜,与法国的红磨坊舞团斗至最后一人,与北京的皇城舞蹈团难分难解,我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向你复仇。”
张素娥倒吸一口凉气,她觉得被人揪住了龙角。
“你是谁。”
“陈秀兰,是我的母亲。”
陈小菊说完,转身带着自己的大妈们离开了,她来了,只为了赢,她不屑于这小小的广场。
陈小菊击败了青龙张素娥,从此东城区新的王者诞生了,跳舞的大妈们都知道,那个人被称为“屠龙的小菊”。
可谁也不曾再见过她,人们说,她替母亲报了仇,她的舞力已经到达巅峰。
有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美国纽约的时代广场。
迎战百老汇舞团。
“有人的地方,就有广场,风生风灭,乃青春永驻之所。”
——广场舞行为规范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