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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的时候,正是秋天,气候干燥宜人,适合野战。刘全说这种天风是干的,像小刷子,吹在身上,汗水不容易黏稠,不会着凉,滚床单的时候可以不盖被子,光溜溜,赤条条,能够尽收眼底。露出炭火一样滚热的胸脯。我的双手贴上去,烫得灼人,兹兹儿往外吐热气。
杨秋之说,刘全,祖国的精神文明建设这么多年,我看你的精神世界还停留在解放前,文明肯定是谈不上了,没有茹毛饮血,袒胸露乳,生殖器挂在内裤外面儿,已经是极大的进步,难为你了。
刘全说:“秋之,我准备跟陶小红去青海湖玩,我要在那儿求婚。”
刘全兴奋极了,他说我想明白了,醍醐灌顶,天灵盖一道光,我要娶她,我还没跟她说,我要在青海湖的湖边上,蓝天白鸟,碧波荡漾,给她一个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惊喜。我戒指都买好了,精光璀璨的,硕大,巨大,贵死人,但是我乐意,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咱们上学的时候,冲上去追她,从食堂楼顶跳下来我都不后悔,给老师说我有病,我都不后悔。
两天以后,陶小红跑来告诉杨秋之,你知道吗,刘全终于要带我去青海湖了,准是要在那儿求婚。
陶小红穿了一袭素色裙子,柔得像水,一顶鹅黄草帽。她说,你知道吗,秋之,我就要是刘全的人了。
杨秋之说,恭喜哪,你终于嫁出去了,人类的福音。
陶小红说,咱们回南航大吧,陪我一下午。
杨秋之说,好。
傍晚的时候,他们溜进南航大的教室,明黄的桌椅层峦叠嶂,陶小红与杨秋之穿梭其间,低着头找,找见曾经挨着坐的一对桌椅。陶小红指着桌板说,你看,秋之,你刻的字儿还在。
杨秋之定神儿看,还真有,刻了一行字:陶小红。
陶小红说,我早知道了,从你偷画我牡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干吗不说,干吗不告诉我,害我还以为你对我没意思。”
“女孩子不能主动的,秋之。以后你得跟刘全学,刘全是大鲨鱼,看见我跟见了血似的,隔一千海里也敢游过来。”
“那我是什么啊。”
“海龟哪,慢腾腾的,没事还喜欢缩。”
“我就不该跟你过来。”
陶小红说:“秋之,你大概不知道,那时候我喜欢你,是真喜欢你,可你不争气。我为了气你,答应了刘全,可刘全对我是真的好,渐渐地,我发现我爱上刘全了。你说,女人是不是一种特别傻逼的动物,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和狗一样。”
“你说这些做什么。”
陶小红说,我想到我就要结婚了,成了刘全的女人。在此之前,我想把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说完了,我就是刘夫人,可以义无反顾了。
杨秋之沉默不语,那天他们来到教室,傍晚的光辉从窗户的玻璃外透进来,像极了那天下午的火烧云,像马,像狮子狗,红铜烈马,千般变化。
曾经杨秋之和陶小红就并肩坐在这里,鱿鱼串的酱香味儿从抽屉里扑腾出来,老教授回头说,你们谁把吃的带进来了,陶小红就傻笑。杨秋之觉得那天的光线就和今天一样,柔和暖煦,和函数、向量、极限的唯一性、收敛数列的有界性杂糅在一起,游过笔尖,干燥的笔记本与永远快没电的手机。
陶小红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脸凑过来,说秋之,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杨秋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内心灼灼燃烧,大火燎原,地动山摇,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他觉得陶小红的唇肉,性感丰盈,她一定喝了很多水,嘴唇吸饱了水,粉嫩吹弹,离得那么近。
杨秋之点点头。
陶小红狡猾地远离了,笑了。她说秋之,有些事儿,放在心里就好,祝福我和刘全吧,我感谢你把刘全带给我。
杨秋之还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