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肖像里,费莉西蒂好似从画中跃然而出的人物,站在碎石铺满的码头边。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艘单烟囱的船驶过,烟囱里冒出青烟。近处是另一艘靠岸的船,船与岸边用一条通行木板连接。她身材高挑,不苟言笑,身穿黄绿相间的条纹T恤衫和棕色的短袖针织外套。作品反映了战争中贫瘠的英国。秋冬色调,这是他喜欢用暗沉色调的早期例证。“我断断续续地在学校的画室里为他做了很久的模特。卢西安后来才补画了大海和船只。它们都是虚构的。”她说。这幅画风格原始,里面没有显现出角度或深度。画中的鹅卵石透出画家绘画时的调皮与享受,船上黄色和棕色的色块使它看上去更像是拼凑而成。现实主义和血肉般的真实性还没有被尝试,也看不到在他的发展过程中重要的洞察力。画里的艺术家似乎还在寻找自己的风格。
费莉西蒂的父亲理查德(Richard),是一位新西兰出生的海运商,在法国的一次艺术课程上遇到了她的母亲露丝(Ruth)。在斯莱德美术学校(Slade School of Fine Art)毕业后,露丝将自己的画卖给《家装与花园》(Homes & Garden)杂志作为封面。因为收入充裕,理查德喜欢骑马和打马球,三十年代末他们搬到了戴德姆。
锡德里克·莫里斯在一九三七年四月创建了东英吉利绘画艺术学校(East Anglian School of Painting and Drawing)。学校的根基在于它极具魅力的老师。他常叼着烟斗,与已婚的同性恋情人一起住在农场上。情人名叫阿瑟·莱特-海恩斯,大家都称他为莱特(Let)。费莉西蒂·海拉比清楚地记得莫里斯告诉他的学生们,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孙子即将来到他们的学校,他性格狂野,在哪个学校也没待多长时间。“他个子不高,有些邋遢,不是年轻的女孩子一眼就会喜欢的样子,但是他非常自信,而且对绘画和素描全神贯注。其他什么也无所谓。”她回忆道。
一九三九年七月,学校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后来又在本墩恩德(Benton End)重建。许多学生都认为大火与卢西安乱扔烟头有关。“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放了火,不过我们后来全都坐在马路边上画着火后的残迹。大火把学校烧得精光,我现在还觉得燃烧着的木梁和星星点点的余烬仿佛还在眼前。”她说。大火后,《东英吉利日报》刊登了一张全校学生的照片,卢西安也在其中。“照片上我们在灰烬里寻找任何幸存下来的东西。最难过的要数锡德里克,他在大火中失去了很多幅作品。”她回忆道。在废墟中,费莉西蒂找到莫里斯画的两只鸭子,画框已被烧焦。如今这幅画被悬在她在萨克岛(Isle of Sark)的家里。卢西安对自己被怀疑为纵火犯的说法很是享受。他也确实对我承认此事,但是他的一些朋友却认为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费莉西蒂对卢西安非常着迷,他们在学校附近的草垛仓里亲吻拥抱,但也仅只如此。七十年后,她仍保留着他的情书与卡片。卢西安送了她一幅水手的画,多年后,她用这幅画从画商安东尼·道菲(Anthony d\'Offay)那里换回了一九四一年卢西安为自己所作的素描肖像。这段恋情极为短暂,游戏似的,而且没有性——这对卢西安来说非常不一般。“他有时会寄来性感的维多利亚时期的卡片,上面有出浴美人,还有他的手绘。我们谁都没有电话,所以,要见面只能靠书信往来。”她说。他送来的礼物里最受她喜爱的是一件鲜红色的军用外套,上面绣着铜制纽扣。“他在信上向我讲述斑马头、飞鸟标本和别人送给他的一盆仙人掌。”她回忆道。这些细节暗示着那时卢西安已经在约会别的女人,因为斑马头是他第一次与之真正坠入爱河的女人罗娜·威沙特(Lorna Wishart)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