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这也都四十了吧,我知道你做生意,肯定免不了应酬,不过还是注意身体啊,少抽烟,少喝酒!”大伯说。
这话爸爸听着倒是顺耳了,不就是奶奶平时说的那一套嘛,他听了早不下百八十遍,听惯了,耳朵一带就轻轻巧巧下去了。
“好好好,”爸爸说,“倒是哥你这两年什么情况啊?”——好不容易出了奶奶家,爸爸肯定要问这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还能什么情况!我就是那样嘛!学校里的事情也忙,今年居然分了六个博士生给我!现在教育体制简直有问题,不把老师当人!好几个国家课题在手头,还要开会,忙忙忙啊!”大伯说。
“哎呀!我才不管你这些事!我问的是你有没遇到合适的嘛!”爸爸才不听他打工作报告。
“唉!”大伯先是叹了口气,把脑壳摆一摆,好像要看爸爸吧又没有看,他死盯着前面的马路,生怕要钻出个什么妖怪来了,“这事啊,这事不好说。”
“哎呀你跟我有啥不好说的?哥你这就见外了!”爸爸说。
“难啊!”大伯这一口气叹出来,真怕是要吹起半条西街上的尘灰。
“这有啥难的!”爸爸转了半个身看着他,“哥你这各方面条件,不摆了!你要哪个,只要你看上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大伯这下总算看了爸爸一眼,弯起嘴皮子扯了扯:“胜强,你说话真是欢,我四十多岁一个人了,老了!身边的人啊娃娃读大学的都有了,哪还有那么多挑的啊!”
“我的哥啊!”爸爸拍了拍大腿,“你啊真的是教书先生读书读歪了!满街跑的跳的二十多岁的,退一万步说,娇娇媚媚,三十出头的也是一抓一大把,你还怕没得挑?”
“胜强啊,”大伯又继续晃起了他的脑壳,手里方向盘打了个转弯,“你这话说得!归根结底,人要找个伴,还是想找个谈得来的,过得拢的,那些年轻女娃娃,啊!就说刚刚碰到那个小钟嘛,你说,她和我们这辈人能有啥共同话题?”
“龟儿子的段知明!你精灵!你翻天了!”爸爸又像被人一把拉了手刹,只有扯起脸皮笑了一声,话也不说了。他倒是琢磨了几秒钟:“我跟钟馨郁都摆些什么龙门阵啊?——狗日的,真的屁都想不起一个!”
好在爸爸这人就是一个豁达,他马上想:“要摆龙门阵?我妈那的龙门阵还不够给我摆啊?”
两兄弟就坐在车子里,继续往北门上开。离了老妈妈,嘴巴也不封门了,大伯也挑起爸爸来问:“胜强,兴兴最近怎么样?她好点了没?我上次听说她现在可以看书了。”
“老子屋头的事要你管!”爸爸本来就正在憋闷,假装看着马路上的电线杆,轻描淡写地说:“是可以看书了,慢慢在好嘛,那边老师好,照顾得也心细。”
“那就好,”大伯说,“这娃娃你们要多关心,不容易啊。”
幸好了,他听不到爸爸心头在骂些什么话,就一路平安地到了北门金叶宾馆。爸爸给大伯开了房,把单签了,再次庄而重之地把那两包花椒重新递给他,然后说了:“哥,这两包是今年新花椒,专门给你买的。”
大伯这才懂了。他看着爸爸笑了一下,伸出右手来,接过了两包椒香鲜麻的青花椒。
最后爸爸还是问他:“晚上出来吃饭嘛?我喊几个兄弟,给你接风嘛。”
谁知道大伯说:“算了,我今天也累了,先休息嘛,反正过几天还有时间,再说嘛。而且啊,胜强,妈也说了,少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