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了小命奋笔疾书,他趴在一旁静静地看我,气氛诡异。
在我的逼问下,他说出了从他父母那里听来的消息:我的父母要离婚了,正在办手续。
离婚,对于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是什么概念?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父母跟一般的家长不一样。自我懂事起,从未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过。他们总是各自来爷爷奶奶家看我,即便遇到,也不怎么说话。
晓迪的父母,还有很多同学的父母,都不是这样。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跟所有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在家长会的时候,考试的时候,身边是我的父母而不是保姆。现在这个梦想彻底被粉碎。
他们要离婚,连概念上的家都将不复存在,我觉得莫名的恐惧,成绩好有什么用?乖乖听话有什么用?我到底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晓迪的喊声惊醒了我,我低下头,看见自己右手腕上的鲜血不断涌出,左手拿着把我妈送我的裁纸刀,刀柄是带着裂纹的牛骨。
我随手找了块毛巾盖住手腕,不顾裴晓迪的喊叫,冲出大门。身后有人追我,不停地唤我的名字。我不想回头,我怕死,我要去医院。
有人把我抱上车,我挣扎,保姆哭着哄我,求我。我意识混乱,手腕缝合时的刺痛,令我终身难忘。
妈妈赶到时,我正在输液,她撵走了屋里所有的人,怒视着我。
我不怕她,她生了我,却一年到头不在我身边。我叫她妈妈,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可她还是不要我。
她抽了我一耳光,我没觉得疼,她却泪流满面,哭得那叫个狼狈。她说:“裴岩妍,你为了我和你爸离婚就自杀?你活着是为了我们?”
待她走后,我反复思考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父母,为了爷爷奶奶,还是为了自己?
那年我只有十四岁,中考成绩全区第一,经历了白刃割腕,浴血在大马路上狂奔,不打麻药直接缝了十一针后,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努力求别人爱,不如爱自己多点。
毕业典礼那天,很热,所有人都对我行注目礼,他们不知道我犯什么病,抽什么疯,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袖和外套。我抱着椅子去操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高嵩走到我旁边,拎起我的椅子。
我不想麻烦他,可我真的没了力气,手腕很疼,伤口似乎要裂开。我对他说谢谢,他看看我的手腕,半天才说:“你以后少看点琼瑶的小说吧!不就是他不理你吗?至于吗?”
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代表人物,非高嵩兄莫属。
那天的毕业典礼,校长很高兴,老师很高兴,同学很高兴,坐在孩子身边的家长也很高兴,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身边只有高嵩,他也是一个人,没有家长的陪同,孤零零的,跟我坐在一起。
我问他:“你爹妈呢?”
“忙!”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很酷,瘪着嘴巴,传说中的二头肌微微颤抖。
后来他把手伸进我的袖口,手心包住我握拳的左手。我意思意思地矜持了一把,没拒绝,同是天涯沦落人,有点热乎气可千万不能浪费。
高嵩
我妈告诉我她有个重要的会议,无法出席我的初中毕业典礼。我爸,或者说我不能叫爸的爸,因为无法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更不能出现。
在我身边的是裴岩妍,快两年的同桌,我挺喜欢她,尽管她没胸,身材很干瘪,每次看见我就跟见了流氓一样,可我还是很喜欢她。她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眼睛,有点像酒井法子。每次考试排名出来,她总是第一。我就纳闷了,她小说漫画没少看啊,怎么成绩就那么好?我向她讨教,她白我一眼,啃了口苹果,翻了页漫画,很讨打地说:“天生的,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