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我和白小墓确实是真正的好朋友。我们互相交流经验,比如说我们达成了“在大学阶段学会生存是第一重要的事情”这一共识,我们觉得除了明哲保身的原则外另一件事就是不能自取其辱。这是从我们寝室的熊身上得到的经验。军训还没有到第十天,除了绝症以外所有的病都被同学写在假条上了,如有雷同是很尴尬的事情,所以为了请假,兄弟们是会想尽所有的疾病。轮到晚上放电影,寝室其他男生均到操场集合了,只剩我和熊两个人。我在洗澡,熊不想去参加集合,于是待在寝室里写病假条。我下去时,熊给我一张纸条,说“告诉教官,我有病。”我接过来,一溜烟跑到操场上。
“报告!”我喊了一声。
“什么事?”
“熊请假。”
“请假?”教官接过纸条,操场灯光太暗,教官看不清楚,于是要我念出来,我清清嗓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大声地念:“尊敬的教官,我身体突感不适,经检查,乃痛经所致。不能集合,特请假一晚。”
全场哗然,我也觉得冷汗浸身,白小墓在我旁边不停地感叹:“这个熊,可能一世也难以翻身了。”
熊的事件导致了全队整顿假请假的事情,熊在大队会议上做万言检讨,然后被学校强制安排了校选课(据说是本校建校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性教育”。
军训生活让我们胆战心惊,每天我和白小墓都提心吊胆地应付即将到来的生活。终于熬到军训结束,所有弟兄都像死过一回。为了庆祝,迎接新的大学生活,我们决定到学校旁边的商业街去放纵。
6
这是我们第一次集体庆祝,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但是谁都不想被人瞧不起,纷纷出谋划策。寝室老九说,他看了个地方还不错,而且还打折,要我们一起去。典型的衡阳人。
湖南的某个城市叫衡阳,每每坐火车经过衡阳的时候,总是会有人被狗咬了一般指挥大家把火车窗户关了,因为在这一站没有人会排队上车,各个都把自己当绿林好汉。我就亲眼见过一名大爷把活鸡的腿咬在自己嘴里,右手挎了提包,成功从窗户进入。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衡阳人是可以把火车推翻的人。
没有人反对老九的提议。大学里说话可是要小心,尤其是刚来学校没几天,稍微一个破绽就可能让自己将来的四年难以翻身,比如昨天我们的辅导员还在问我,我们系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谈民民的人喜欢看A片。更为可怕的是,他继续问,他是不是加入了很多帮派,让我又想到了那句经典“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我深信他说此话的本意是善良的,对人尊敬的,但是被转述了几次之后整个就变味了。
我们点了菜才发现服务员的态度极其恶劣,幸亏白小墓多长了一个心眼,加问了一句“打折吗”。在得到否定答案并转移战场的时候,我们又重新看了老九说的外面写的那个“折”字,即使外面的灯光再不好,我们也可以毫无障碍地分辨出那分明是个“拆”字!
老九的名声毁于一旦,他想要再树立起来恐怕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当然可以推翻火车的衡阳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所以当所有人喝酒喝得意兴阑珊的时候,老九和白小墓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就争了起来,看的出两人都想表现出自己惊人的男子汗气概。
这边老九说:“孙子的不打,你要是不打我,你他妈的就是一孙子。”说着把酒瓶放在了桌子上。
那边白小墓也叫嚣:“妈的,老子今天不打你,老子他妈的就不是孙子。”
双方都语无伦次,然后白小墓拿着酒瓶就朝老九的头上砸去,周围的人惊呆了。而他们两个却出乎意料地摆出若无其事的架势坐下来,互相敬酒互相吹捧对方是孙子。
呵,我有点不能抑制自己的某种情绪,它们都在提醒我,这样的事情,也曾在我的身上发生过。天森这个名字已经极少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可是看到白小墓和老九那样的对话,我又想起天森对我说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话,那时我还在心底暗暗嘲笑,而现在这些却成了弥足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