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翻,婴儿渐渐长大,女人渐渐老去,相册翻到二分之一,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裴北魏的声音低低的:“她在我考上大学那年去世的。”
另一个女人的身影渐渐多起来,裴北魏没有做任何解说,匆匆地把有女人的页翻了过去。
“咦?”小谢眨眨眼睛,奇怪地看着一张舞台照:“这是什么?”
裴北魏掩面:“大二时候大学城举办的校际舞台剧节上的剧照。”
他的眼珠忽而一转,坐正了身子,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哎,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的手指落在舞台中央那个侧着身子的人身上,小谢摇摇头:“不知道。”
裴北魏得意洋洋:“这是季云攀!当时演男主角,这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争取来的,我那时候可是建筑学院话剧社的社长,也是这部戏的导演,当初在我们学校找不到合适的男主角,才跨校找的外援。”
季云攀?十九岁时候的季云攀?小谢刹那间生出一种‘君生我未生’的惆怅来:“这部戏讲的是什么?”
裴北魏回答她:“哦。这部戏啊,是我改编的希腊神话里俄狄浦斯那一节。”
“俄狄浦斯?”小谢表示不解。裴北魏挠挠头:“说简单点吧,恋母情结,听说过没?俄狄浦斯的故事大致可以概括为两句话——杀父娶母,悲剧啊!”
小谢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7
关于那件纵火案,不管从颜面上还是利益上,平家人自然不肯就此罢手。季云攀不停地受到平家人的骚扰,信件、电邮、电话、短信,几乎是无孔不入,季云攀烦不胜烦,但没有丝毫动摇,甚至主动跟纵火案的委托人提出免费辩护,他这个人就是有这点拧,疾恶如仇,最厌恶以强凌弱,且软硬不吃,委实让平家人头痛。
从委托人家回到家,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咔嗒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女朋友姚成诗笑盈盈地站在里面看着他:“我回来了。”
姚成诗是职业模特,经常到处走秀,这次是去欧洲参加时装展。季云攀虽然有些累但还是勉强打起笑脸:“欢迎回来,我先去洗个澡。”
季家和姚家是世交,季云攀和姚成诗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大人的关系而熟识了,恋爱谈了五六年,虽然没有同居,但姚成诗手里一直有季云攀家的钥匙。两个人的家都在香港,姚成诗是为了季云攀才来签了内地的经纪公司。
季云攀的父亲对姚成诗颇为满意,一直催促着两个人结婚,姚成诗是做模特的,倒不避讳年纪轻轻结婚,倒是季云攀一直对结婚游移不定,直到这次季云攀的父亲突然发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态度强硬地要求季云攀结婚,季云攀这才和姚成诗商量起订婚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久两个人就要回香港订婚了。
季云攀去洗澡,姚成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地想事情,突然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季云攀的手机,姚成诗看了眼屏幕,是一串数字,显示号码属于平城,或许是有人找季云攀辩护呢?姚成诗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边恶狠狠的声音:“姓季的,你要是识相就乖乖听话!别跟平九爷作对!”
说完这句话那边挂掉了电话,姚成诗惊魂未定,平九爷?难道就是平城黑势力的老大?
盥洗室的门被推开,季云攀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脸色不对的姚成诗,开口问:“怎么了?”
姚成诗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季云攀瞥了一眼变了位置的手机,瞬间明了,随口敷衍;“做律师嘛,惹麻烦是经常的事儿。”
姚成诗脱口而出:“可是这次的麻烦不一般啊,这是黑社会!我早说让你不要做律师了你就是不听!”
季云攀的脸色沉下来,半是嘲讽半是自嘲地问:“不做律师?难道回香港去做黑心生意吗?”
姚成诗闻言瞬间脸色煞白,她怎么忘了呢,这是季云攀的大忌讳。季云攀的父亲是香港的知名人士,不只是因为是个商人,更因为他的公司有黑背景,季云攀从小对父兄的行为深恶痛绝,这才远离故乡来内地北方。
嘴上却还是逞强:“我知道你很讨厌这些黑社会,但是你好歹也顾全一下自己的安全,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作对呢?”
季云攀冷笑:“趋炎附势、欺软怕硬,我的导师没有教过我这些,他只告诉我一个律师最基本的道德就是尊重法律,不畏暴力,同情弱者。”
他总是这样,除了自己心里的标准,对其他一切皆不在意,追求正义与光明近乎偏执病态。这些年来他得罪了不少人,姚成诗从未害怕过,因为毕竟季云攀的背景在那里,没有人有能力动的了他,但这次不一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真的很害怕。
气氛正僵持着,门铃突然被按响。
姚成诗起身去开门,拉开门就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忍不住呀的一声叫,原来是一个花皮小西瓜,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丰沛的汁水溅到姚成诗价格不菲的高跟鞋上。一个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的短发女孩子正蹲在地上忙不迭地收拾。
这是谁?正疑惑着,季云攀的声音传了过来:“外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