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小谢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季云攀突然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无心的暗示,后悔不迭,但挽回不能,只能转移话题:“只有这一个吗?不是说很多题目都提到了吗?”
小谢嗯一声:“还有一个题目,是语文作文。话题作文,给的素材是沙子如果握得太紧就会全部流失。”
季云攀心里呻吟一声,又是害人不浅的读者体。
小谢自言自语:“我一直想要试一下。”
她攥紧了拳头,果然沙子从她的指缝里渐渐流失,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再展开手心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季云攀:“但是如果手心就这么舒展着,一阵大风吹来,沙子照样会没有啊,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场大风呢?”
果然大海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季云攀无言以对,只能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希腊神话里悲剧或喜剧的发生都是不可逆转,人只能尽力而为,一百分的努力不一定能换回半分收获,有的人也可以侥幸不劳而获。和命运比起来,人真的无所作为。”
小谢突然笑了:“你也信命运?我以为你只相信法律呢。”
季云攀也笑了:“法律不能解决一切,我敬畏一切让我觉得自己渺小与无能为力的东西。”
小谢想了想,最终没头没脑地说:“那,希腊神话好看吗?裴北魏跟我讲过一个俄狄浦斯的故事。”
季云攀脸色一僵,半天,揉揉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下次送一本给你。还有什么题目和海有关?”
小谢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地理考了海底构造,大陆架和洋盆。”
久安虽然是个海滨城市却不是旅游城市,世界三分陆地七分海洋,瀛海之下,浩荡的海域难以数计,久安只是所有海滨城市里最微末最不足道的一个,倒是便宜了本地人,落得个清静自然,海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外来游人,其余大部分是本地人,吃过晚饭后来海边散步。
世界就是这样奇怪,有人跋涉千里耗费甚巨只为看一眼海,有人终日徜徉海边以海为自家后花园,前者看到海的阔大,后者闻到海的咸腥。
风景永远只在别处。
他们吃过饭在海边散步,晚上的海面黑漆漆的,小谢怕水怕鬼怕一切未知的东西,她总觉得背对水而站时会有一只手伸出来把自己拽进去。她紧紧地挨着季云攀,走在他的外面,手轻轻地抓着他的衬衫袖子。季云攀听着海浪声兀自在想一些东西,他想起了生活在这里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母亲经常会带着他来海边拾贝……外婆的家在一个叫陆里的小地方,距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从外婆家到海边需要坐两个小时的火车,明天他和小谢会坐那趟车回到陆里去,去看一下他的外婆和母亲。
晚上他们住在海边的酒店里。
小谢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很简单,她和季云攀一起去旅行,途经一个地方,看到一处漂亮的海市蜃楼,她想要拍下来,于是找季云攀要相机。
可是每当她按下拍摄键,在镜头里看到的都不是那处美丽的海市蜃楼。
而是一艘船,一艘夜航的轮船,在夜色里破开黑色的海浪,向着镜头的方向,她的方向横冲直撞地开过来,浪花高而急,似乎要冲破镜头涌出来。
在梦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反复地按拍摄键,一次次地失声尖叫,想要求助,转过头却不见了季云攀。
小谢最后是哭醒的,懂事之后她就很少哭,大多数时候哭是一种表演,连观众都没有,要哭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