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北都市发生了一次人事大动荡,由于在撤县并市的过程中升为地级市,有关部门对市领导班子进行了大调整,年近五十的团省委副书记谭官卫调任北都市常务副市长,原省委副秘书长徐光调任市委常务副书记。徐光50年代曾在北都市工作,后来调到省农业部门,70年代做农业调研,在发展农村经济方面有一些独特见解,引起高层重视,调省委任职。这一次再回北都任职,省委书记特地约徐光谈话:“老徐呀,你是老同志了,北都市扩大辖区范围,国民生产总值占到全省的三分之一,在全国也算是大市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顿一顿,书记压低声音说:“让小谭去担任常务副市长,也是想给他压担子。他老子当年打江山,在红军初创时期立了大功,对他也是一个锻炼。”徐光在省委机关待了十五六年,对人事调动的事都是服从组织安排,自然说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小谭锋芒太露,在团省委群众中反映差一些,怕他上任后群众基础不牢,反而影响工作,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放在心里没说。
两个月后一个初秋的下午,北都市刚刚上任的常务副市长谭官卫坐在紫云山庄二楼的一号包房中,等待他的办公室副主任夏秋。这一号包房是一套带有温泉浴室和spa的大房,除了卧室和客厅外,还有餐厅和书房。淡紫色的墙壁,黄灰色的大理石地面,纯白的门窗,深棕色的巴洛克风格家具,构成了充满自然气息和古典文化的环境。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屋内,谭官卫觉得一丝困意,他打个哈欠,四下看看,突然诧异夏秋为什么带他到这里来。“这龟孙子,谈工作哪里不成,搞到这里来了。”但他又不能不佩服这家伙选中的地方,这地方在天阳山脚下一处高台之上,背山面川,林荫蔽日,空气清新,站在阳台便可俯瞰北都市。加之离城里十几公里,正好躲开公事的烦扰,休闲倒是个好地方。况且这地方修建的典雅堂皇,“难怪这儿有名,省城也没有这么一处,”谭官卫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开的。”
门被轻轻地推开,夏秋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夏秘书,搞什么名堂?进了大门你就贼头贼脑,这半天你跑哪儿了?”谭官卫一声大吼。
夏秋吓得一激灵,才发现站在书房门口的谭副市长。“市长您没休息一下?这不是《 北都日报 》和旅游局要搞‘中华旅游小姐大赛’,报社朱社长托我看一下这里的场地。”
“什么乱七八糟!小姐大赛?我怎么没听说?”
“是旅游小姐大赛。”夏秋忙不迭地解释,“只是设计,还没有报批,这不,我把他们的报告带来了。”说着将一叠卷宗放到客厅茶几上,“还有人大会议的日程和您在会上的报告,都要请您审批。”说完四下看看,“三哥,这地方怎样?”
“夏秘书,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三哥。你是我调来的,有人盯着你呢,你别给我找麻烦。”谭官卫望着五短身材的夏秋,突然生出厌恶感来,他觉得自己将夏秋从省城调到北都似乎是个错误。夏秋一脸的尴尬,“习惯了,习惯了,这不没外人吗——市长,我改,我改。”谭官卫叹了一口气说:“这里不是省城,我们人地两生,又是关键时期。”夏秋知道他的气消了,便说:“市长,今天是周末,就不回去了。楼下是餐厅和舞厅,地下一层是桑拿和spa,这间房电梯是专用的。这里是省城那家华清宫浴场的老板开的,听说把那边的四大名牌都调过来了。”见市长不语,又说:“我家那河东狮子没有准假,今天我还得回去。”
夏秋走了之后,谭官卫感觉怪怪的,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又走回书房,拿起人大的会议材料,草草看了起来。说实话,谭官卫对于议程和报告的内容都不感兴趣,“都是例行公事,只是不知道选举的准备工作如何?”想想又拿起候选人名单,看看差额选举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并市前的北都市副市长邢洪恩,五十七岁了,几乎连一个任期都不足,一看就知道是垫背的;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叫冯子卿,是《 北都日报 》的编辑。“冯子卿?”谭官卫半仰在沙发上,隐隐感觉到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再看看履历,曾经在省委宣传部工作过,“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