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点,带哨的班长通知刘金生上岗,冯子卿一惊:忘了通知不让刘金生上岗了。他知道刘金生的这种情绪带有很大的危险性。
刘金生背起枪走了,冯子卿依然睡不着。人大概对危险有一种特殊的预感,冯子卿觉得刘金生情绪不对,而现在又是一级战备时期,每只冲锋枪里都配备了满满一梭子子弹。他似乎预感到不对头。
两点钟,刘金生下岗回来了,冯子卿听见他把枪重重地放在床上,然后又走向几十米外的枪架,全连的轻武器都放在那里。
刘金生又走了回来,“他干什么去了?”冯子卿暗自想着,后来知道,刘金生又取了一支冲锋枪。但是冯子卿当时并不知道。在余下的半个小时里,刘金生依然在抽烟。突然,冯子卿听到轻微的拉枪栓声,这个声音不像平常那样“哗啦”一声的爽快,而是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拉开枪栓,再缓慢地推上。冯子卿感觉到,这些动作都是蒙在被子里完成的。冯子卿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他想跳出蚊帐掀开刘金生的被子看看,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如果他仅仅想吓唬人呢?”冯子卿想,“如果他的这种恫吓举动成功,那也就不可能不处分他了。”冯子卿知道,刘金生肯定会挨个处分。
这一个漫长的夜晚煎熬着冯子卿,他一秒一秒地数着,觉得度日如年。
两点半,刘金生再次从床上下来,冯子卿知道,他必须行动了。他猛然掀起蚊帐,翻身按住刘金生床上的冲锋枪。刘金生一下怔住了,突然,他撒开丫子向门口跑去,冯子卿厉声高喊:“刘金生,干什么,抓住他,反革命。”这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后来人们说,他们听到的不是从人喉咙里发出的人声,而是狼嚎。
这一声过后便是死一般的静寂,空气仿佛凝结了。突然,枪声大作,从临床的低矮的窗中喷射出一股股的火光。冯子卿刚刚听到枪响便迅速蹲下来,他看到头顶上子弹划了个大写的Z字,他想端起手中的枪还击,却又犹豫起来,便弯着腰迅速跑向门口,希望从侧面找到徒手夺枪的机会。
刚刚跑到门口,门外闪过一个人来与冯子卿撞个满怀,“快,在外边。”冯子卿眼睛被曳光弹晃得什么也看不见,他以为岗哨进来了。那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枪,是刘金生!两人便在门口厮打起来,枪也掉到了地上,寂静的夜空中,只听到两人的喘息声和拳头打在对方身上闷声闷气的声音。这时候冯子卿反倒轻松起来,他知道他的战友迟早会来援助他,而刘金生却气馁了,很快被冯子卿倒剪双臂按在地上。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刘金生被军事法庭判了六年徒刑,连队侦察班长被流弹所伤。
赵莉在事发的当天就听说了此事,最初从附近老乡的口中传闻:“大胡子班长逮了个特务。”她很感到自豪,但是不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传来冯子卿几近崩溃的消息,她便急切地想去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