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春天的湖水忽然在达珠心里变成零下一百摄氏度的冰冷,他像是全身被抽了筋,无力地靠在女儿国风情酒楼门口的柳树上,看着自己和柳树投下的孤独影子,清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不咸不淡的味道。
女儿国风情酒楼的酒吧里,猪槽船形状的吧台旁,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弹古筝:
江楼上独凭澜
听钟鼓声传
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
一江春水缓缓流
四野悄无人
唯独有淡淡袭来薄雾轻烟
看
月上东山
天宇云开雾散
云开雾散
光辉照山川
千点万点
千点万点洒在江面
恰似银鳞闪闪
惊起了江滩一只宿雁
呼棱棱飞过了对面的杨柳岸……
歌声从木门的门缝里飘出来,达珠呆呆地凝神细听了好一会儿。
湖边一条小鱼蹿出水面,旋转了一个圈圈,立刻又消失在水中。脚下是潮来潮往的湖水,走吧,他拖着寂寥的身子,他想去达漯水村口左面第一家摩梭人家的沙滩上坐一坐,他和他的娜姆在那里看过月亮、数过星星、捡过鹅卵石、听过松涛声、唱过情歌、远眺过格姆女神山,他寂寥地往前走,他觉得岁月悠长,五分钟的路程他好像走了半个世纪。
湖边那家摩梭人的四合院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家叫湖畔居的客栈,达漯水有多少户人家就有多少家客栈,僧多粥少啊,每家客栈楼宇高远、房间空旷,红灯笼悲凉,一如达珠此刻的心。
地理位置占优势,生意还算比较好的湖畔居客栈好像也休息了,全湖景房的落地玻璃里已经看不到情侣们亲昵的影子,从丽江过来的大客车也熄灯了,狗儿也不叫了,达珠一屁股在沙滩上瘫坐了下来。
他把脚放到水里,孤独了千年的海水毫不客气地钻进他的鞋里,上蹿下跳,贪婪地分享他的体温,舔食他的脚趾、脚踝……湖畔居门口,他的身后是几把古老的木椅,撑开的大遮阳伞,那些个房子、树、山,好似在静立中默哀!也许它们也有思想,听,它们好似在夜风中用它们物种的语言在唧唧歪歪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