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不说对赌协议。”唐宁冷然一笑,跳过这个话题。他不顾陈晟的惊诧,紧跟着又甩出第二把双刃刀:“那就说说家乐这几年的并购问题!并购之后,家乐与并购企业之间,管理体系的对接没有做好。所以,并购行为除了在品牌价值上给家乐带来了一点利益以外,还有什么?”
陈晟表情一黯,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乱成一团。
“这就好比一个叫做‘吞食蛇’的游戏。蛇只知道吃,什么都吃,却不知道消化,最后只能被撑死。”
这个比喻,直接露骨,句句中矢。陈晟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诧、慌张与纠结之中回过神来,仿佛又被人一层一层地挑去了自己包裹在脓疮外的纱布。
而唐宁冷眼旁观,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在这个脓疮上面狠狠地刺上了第三把双刃刀:“2005年,家乐在香港上市,分散了风险,融得了资金。但是,企业一旦进入资本市场运作,很多风险都是不可控制的。”
陈晟冷汗无声。
唐宁望着他,缓缓地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他的身上:“你应该清楚,最近一段时间,家乐最大的外资股东,也就是你们在2004年时引入的那家国际投资,一直都在抛售家乐股票,导致家乐股票一落千丈。”
陈晟脸色阴霾,身体颓然,内心坚持许久的那座堡垒轰然倒塌。唐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据有实,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要害。他非常清楚,那确确实实就是家乐的内患,是家乐处于水深火热、生死关隘,无以为继的真正原因。他完全明白对方说得没有错,只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当着陈海青的面,把这个脓疮毫不留情地揭开挑破,让他感觉有些恼羞成怒。
而且,真正让陈晟感觉恼羞成怒的原因并不只有这一个。
因为父亲留给他的那份空白委托书;因为父亲讲述的那个故事、那个金乡的做局人;因为唐宁设下黑金局,帮家乐干掉了金星,攘定了外忧……
所有事情,自始至终,都让他充满了希望。就好像当年那些蒜农一样,他把唐宁及唐宁背后隐藏的力量当做救世主,相信对方能够挽救家乐于水火之中。
可是,陈晟怎么能想到,唐宁在揭开家乐所有的脓疮之后,给予他唯一的帮助就是让他壮士断腕,将家乐卖给小美!
这等于是把他从希望的高峰一下子推落到失望的深谷,让一向阴沉老辣的他,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是的!是的!我承认,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哥!”陈海青大为诧异。她一直觉得陈晟有些杞人忧天,家乐的内患根本就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严重。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唐宁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切实地击中了家乐的要害。原来,陈晟及家乐还有那么多她所不知的秘密。那唐宁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陈晟并没有理会陈海青。
“唐宁,你要知道!我把你请来,并不是让你揭家乐的伤疤,更不是让你把家乐卖给别人!”
他不禁冷哼一声,满脸阴霾地望着唐宁,嗤然质疑道:“我真有些搞不懂,你究竟为谁做事?家乐?小美?还是另有其人?”
唐宁淡然一笑。两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像沙滩上的碉堡,风雨一打,便荡然无存。
“唐宁。”陈海青突然开口。
唐宁应声抬头。两人四目相交,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在她双眼之中所夹杂着的复杂情感:迷惘、惊慌、信任……
只是……没有质疑!
他一时慌乱,避开她的目光。
“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陈海青神色黯然,“除了被小美并购,家乐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唐宁暗暗叹了一口气,硬起心肠,道:“没有。壮士断腕,这是上上之策。”
陈海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双眼久久地望着唐宁,隐隐闪烁泪水的目光犹如风中跳跃明灭将熄的微烛,渐渐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