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紧扣窗棱,哑哑开口道:“要不是碰到师傅,我怕是早已命赴黄泉。师傅让我在山里待十年静心,我待了,也静了。可入骨的恨意怎么也抹不去,梦里的血腥怎么也洗不尽。”
窗外,乌云仿若出笼的猛虎,在天际狂奔。
“直到我看到哥哥还活着,才发现原来心没有死,血依旧热。这次就算是堕入修罗道,就算是与天斗,与地斗,我也决不退让。”她回过身,看着一脸沉痛的夜景阑,道,“修远,你不必的。”
轰隆一声惊雷,仿若要冲出浓云的束缚,直扑大地而来。
夜景阑深沉的眸子如天边的黑云,墨色翻滚,屋内是让人害怕的静默。忽然,风卷着雨水从云卿身后呼啸而来。突至的骤雨打在她身上,是入骨的冷意。
就这样吧,这样最好,云卿心底一叹。她抬起脚,刚要擦身而过,就被夜景阑迎面抱住。他眼神坚定,紧紧揽着她。
“我陪你,云卿,一起走下去。”
轰隆,雷声响彻天地之间。
韩月杀走入吏部东边的耳房,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笑笑地看着天边的那朵黑云。
“三殿下。”韩月杀微微颔首,“不知殿下叫月杀来,有何事?”
凌淮然指了指对面的圆凳,“韩将军,请坐。”他的举止中暗含着一种张力,好似静候猎物的野兽,危险得可以。
一室寂静,只听得室外轰鸣的雷声。凌淮然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自信,道:
“韩将军,本侯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本侯想与将军结亲。韩将军也知道,昨日定侯的求亲已经让父王生疑,不然今日朝会上也不会一再询问你军中的情况。若你还舍不得韩小姐,将她锁在闺阁里,只会让父王觉得你是在等着那一年之期。”他倾过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韩将军也知道本侯对军队将士向来亲厚,本侯的母家手握着五万西北军。本侯府上又恰巧缺一个正妃,竹肃啊,强强联手可是本侯的最爱。”
对视了半晌,凌淮然警告道:“若是竹肃想着老七,那本侯可要劝你三思而后行。容克洵那个老狐狸虽然说不介意女儿和他人分享正妃的地位,不过这朝中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会知道,若是听信了他的话,那可真是与虎谋皮。就怕他利用完,将你们韩家一锅烹了。韩将军,你看呢?”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韩月杀左颊上的伤疤被寒光映得有几分狰狞。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月杀承蒙殿下看得起,也替妹妹谢过殿下的垂青。月杀只有一个妹妹,不求她富贵荣华,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安顺遂。恕月杀直言,我这个妹妹生性自由洒脱,实在不适合待在高墙里。”他抬起头,双目中流溢着不屈和坚定,“所以这件事,月杀不能答应,还望殿下恕罪。”
凌淮然嘴角慢慢下沉,目光越来越冷。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本侯明白了。”
韩月杀恭敬地行了个礼,果决地转身,消失在风雨里。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青王凌准站在桌案前,拿着一支狼毫,手腕轻抖,一只猛虎跃然纸上。
得显将门口的宫女内侍支开,抱着拂尘走到座下,“王上。”
“嗯。”凌准停下毛笔,低低问道,“怎么样?”
“朝会后韩将军往吏部去了。”
“哦?”他挑了挑眉毛,“哼,是淮然啊。”他直起身子,望着殿外斜飞的骤雨,低声道,“孤故意在朝堂上刁难韩月杀,就是想看看这几个儿子的耐性。老三还是急躁了点儿,太沉不住气了。”
笔尖渗下一滴墨,凌准低头看去,只见那滴墨正好滴在虎睛上。他了然一笑,“猛虎虽然气盛,但是若蒙住了眼睛,也是困兽一只而已。”他放下狼毫,凝思片刻,微微一笑,“摆驾墨香殿,今日孤就去成妃那里待上一天。务必要让王后和华妃都知道这个消息。”
“是。”
七月十九,骤雨初霁。墨香殿里烟雾缥缈,弄墨斜倚在香木金丝榻上,绿云高绾,一双秋水眸似含着雨恨云愁。
王上,究竟想怎样呢?一连三天都歇在墨香殿里。